現在蘇進問他然後呢,他的腦子就變成了一桶漿糊,什麼也想不出來。
牛大壯嘴唇蠕動,想要回答蘇進的問題,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正在絞盡腦汁思考,突然旁邊傳來一個聲音:“測試還沒有結束,沒什麼時間讓你們聊天休息!”
說話的不是玉千喜,而是金悲。他正看著蘇進,一臉警惕。
蘇進轉頭看了他一眼,拍拍牛大壯的肩膀說:“慢慢想,先完成手上工作再說。”
“嗯!”這才是牛大壯最熟悉的步調,他立刻答應,想了想,又鞠躬向蘇進行了一禮,回到了工作臺旁邊。
蘇進知道他為什麼對自己是這個態度。
之前透過調整錘擊的頻率,蘇進無形中拉了牛大壯一把,教了他一些東西。
牛大壯看似駑鈍,在這方面卻具有驚人的靈性,一點就通,迅速穿過了卡住他的瓶頸,進入了新的境界。
下次他再進行同樣的工作,很有可能不會再像這次這麼費力,多半能輕鬆完成了。
這種感受與領悟能力,這種樸實純粹的心性……
他瞥了金悲一眼,回到工作臺旁邊,拿起了那根修長纖細的金絲。
牛大壯的神經像他的外表一樣粗壯。
對他來說,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壞處就不用說了,從小他就被他媽罵是個木頭腦殼,一根筋鑽進去了就出不來。
但是好的一方面呢,他只要進入工作狀態,立刻就會全神貫注。
他剛剛進入金家當學徒學習的時候,師傅慣例有一項測試,就是在徒弟專注工作的時候,突然在他們旁邊敲一記響鑼。
鑼聲極響,在密閉空間裡尤其如此,大部分學徒都會因此被嚇一大跳,手上的工作變形或者直接被打斷。
但牛大壯從一開始就沒這個問題。
他只要開始工作,腦袋後面打雷都是聽不見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在拉絲這種簡單而又需要定性的工作上,從一開始就表現得極為出色。
最近幾年來,不時就有其他學徒旁觀他的工作成果之後,偷偷地跟他說,單拉絲這一項,連師傅也比不過他了。
牛大壯挺高興,但也只是嘿嘿兩聲,接下來繼續想辦法把工作完成得更好。
可今天,他卻沒辦法像平常那樣,完全沉浸進自己的工作了。
拉絲的第一個步驟,他在那個姓蘇的年輕人的幫助下完成,馬上應該進入第二項。
牛大壯拿過那個碗,習以為常地取出裡面的鑽石,一顆顆從大小到排列。
不知為何,他感覺周圍的氣氛有些異樣,明顯的躁動甚至影響到了他,讓他忍不住就轉過了頭去。
這一轉,他的腦袋就轉不回來了。
蘇進面前的工具跟他一樣,一小碗鑽石,幾把尖嘴鉗子,一根剛剛打製出來的長長的金絲。
蘇進隨手拈起一顆鑽石,幾乎都沒有細看,就把它卡在了手邊的一個金屬底座上——那個底座非常沉重,是卡在桌子上的。
然後,他直接把金絲的一端向著鑽石的正中央對了過去。
這顆鑽石正中央有一個小孔,每顆鑽石上孔洞的大小都不一樣。
拉絲的時候,應該從最大的一個孔開始,將金絲一一穿過,從另一端拉出來。
鑽石孔的大小跟金絲非常近似,還要略小一點。用力拉過的時候,金絲就會自然被拉細拉直,之前錘擊中出現的不均勻也會被拉成同樣的尺度。
如此這般,金絲從每一顆鑽石中間穿過,會被拉得越來越長,變得越來越細,直到穿過最後一顆最小的鑽石時,它會變得比髮絲還細,那樣才是一根成功的、可以用來進行花絲鑲嵌的素絲。
但是拉絲這個步驟,是很有技術含量的。
拉扯的角度、速度、手腕使力的方式,全部都必須拿捏到位。一不小心,就會把金絲拉斷。
而且,金絲越長,拉絲就越難控制。
理論上,拉絲要一次成形,中間不能停頓,一旦停頓,就會破壞金絲本身的流暢感,造成斷折、粗細不勻等現象。
但是金絲如果過長,如何能保證一次成形中間不停?
所以大部分情況下,素絲的長度都在一米左右,很少超過這個水平。
像萬曆皇帝老兒的帽子那種世之珍品,非最頂級的工匠莫能完成。
現在蘇進手上的金絲本身就在一米左右,拉成素絲會變得更長。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