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輕塵也不抬頭,淡淡道:“這事的底細你可打聽清楚了?”
檀平答道:“楊陸來得太快,屬下也是剛剛得知……”
遲疑片刻,道:“是賀敏之自認主謀,還供出了小英子。”
“啪”的一聲,狼毫筆重重拍在紙上,暈開一灘墨跡。
檀平額上沁出冷汗。
檀輕塵看著手指沾上的一片墨色,語氣卻甚是舒緩:“此事賀敏之只怕早已籌劃周全,小英子必死。”
檀平沉吟道:“以王爺今時今日之權勢,便是他們都供出王爺,也動不了王爺分毫。”
檀輕塵搖頭道:“敏之這般作為,不是想害我……小英子殘殺傅少陽,為此他早已起了殺心,當日我不讓他殺,他為著聶十三傷重未醒,也就按捺住了,如今聶十三蛟龍入海,他再無所慮。”
微微嘆道:“他人雖聰明,性子卻壞得很,見我不肯放他走,便來這麼一出。既除掉小英子,又給我出道難題。
略一思忖,吩咐道:“我就不見楊陸了,你叫小英子跟他去吧。”
檀平答應著,問道:“王爺有話要交代小英子嗎?”
檀輕塵一笑:“就說,他是個好奴才,本王會記得他的忠心,讓他好自為之。”
楊陸不光頭疼,心也痛。
從未審過如此難審的案子,其實此案既不難查,人犯亦十分配合,只過堂一次,幾乎就已經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只不過這賀敏之卻是自己幾年來最為器重的下屬,私交上,更是對他關心愛護,視為兄弟手足。
賀敏之對主謀一事供認不諱:“壽王曾因我時常入宮陪伴先皇一事,多次出言不遜,在臨州時十一王爺也曾親眼看見他與我爭執。我見壽王被幽禁,便收買小英子,七月二十六那晚,一入夜就給壽王用了八個逍遙圓環,到四更天見他仍不肯死,就用饅頭塞入喉嚨噎死了他。”
一番供詞毫無破綻。
再傳上小英子,人證物證俱在,小英子又是當日壽王貼身太監,已是摘脫不掉的罪名。
小英子卻古怪,看到賀敏之,滿眼的恨意呼之欲出,卻是咬緊牙關,不肯供出主謀,只說:“奴才天天被壽王責打辱罵,實在不堪忍受,就對壽王下了毒手。”
賀敏之嗤的一聲笑:“你我都是死罪難逃,你不肯供出我來,我也許不了你什麼好處,又何必惺惺作態?”
稟道:“大人,小英子狡猾,不動大刑多半不肯老實招供……”
滿殿之人只聽得目瞪口呆,楊陸嘆口氣打斷道:“今日已晚,暫且收押罷,明日再審。”
賀敏之雖犯下這滔天大案,但畢竟身為少卿,大理寺眾人也對他留有三分情面,往牢房去的路上,賀敏之示意要與小英子單獨說話,那幾個獄卒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的允了。
賀敏之走近小英子,低聲道:“是我想要你的命,再說你不供出我來,你家王爺便是眾矢之的,你怎麼如此糊塗?”
小英子道:“大人忘了自己跟我說過的話?為王爺著想,奴才只盼大人一生平安。只需稍等幾日,王爺定會尋到主謀,保大人無事。”
賀敏之一怔,當時自己一心只想激怒他以備今日只需,不想這小英子對檀輕塵當真是忠心耿耿。
小英子輕聲道:“賀大人,我只是個閹奴,卻也懂得忠心,王爺曾說過,絕不讓我動你。”
卻又陰陰的尖聲笑道:“除非大人自己絕了後路,王爺再也相救不得,到時小英子定會歡歡喜喜的拖著大人一起下黃泉。”
賀敏之漫不經心的笑道:“好極,那便這樣罷。”
攝政王府。
檀輕塵撐著額,凝視燈盞,道:“雖說急了些,也不得不動魏蘭亭了。他是淑華夫人的叔父,當日與廢太子過節不小,賀敏之把這案子端出來,這千百雙眼睛盯著,不給他找個說得過去的替死鬼,也救不回性命。”
檀平垂手立著,半晌,低聲道:“賀敏之如此胡鬧,留著只怕有礙大業,王爺難道還想救他?”
檀輕塵神色喜怒難辨,卻淡淡道:“這件事,你讓龔何如找兵部侍郎趙承去辦了,三天內務必料理妥當。再去跟楊陸說,此案疑點甚多,讓他仔細看看供詞,三日後再審,到時本王親自去聽審。你再下趟牢裡,吩咐小英子,咬住兵部尚書魏蘭亭就是。”
微微一笑:“也罷,就當遂了敏之辭官的心願,這案子結了,他就是想留在朝廷也再不能了……”
眸光又是火熱又是冰冷:“乾脆就把他留在王府,倒也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