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走的步伐很緩慢,除了他在不斷思考之外,今日裡發生在長陵的事情已經註定發生,不需要他再插手。
不管鄭袖的意見如何,今日是膠東郡正式踏上長陵的舞臺。
元武和兩相不會拒絕。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而言,膠東郡和元武和兩相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所以在他看來,今天有些人註定要死去。
有些人的生死,則在於他們所做的選擇。
……
晨光裡,一名顯得很朝氣蓬勃的年輕修行者走進方侯府的一間庭院。
這間偏僻而冷幽的庭院最早是方繡幕的閉關修行之所,而現在則是方餉的養傷之所。
很奇怪的是,這名年輕修行者的面容和方餉有幾分相似,然而方餉卻從未見過這名年輕的修行者。
坐在藤椅上,披著厚厚毛毯的方餉,他的目光從池塘裡因為寒冷而不動沉於池底的魚身上離開,緩緩抬起頭來。
沒有他的應允,沒有任何人能夠進入這間庭院。
雖然在鹿山會盟之上他的修為盡廢,隱傷難愈,然而他畢竟是斬首無數才封侯的將領,有著無數忠誠的部下。
能夠如此風淡雲輕的走進這裡,和攻入大浮水牢的深處其實並無多少差別。
他在晨光裡微微眯起了眼睛,陽光將他的半張臉照得金黃,他沒有出聲,只是沉默的看著這名和他的面目有幾分相似的年輕修行者。
這名他從未見過的年輕修行者走到他身前,然後直接跪拜了下去,道:“父親。”
這名年輕修行者從走進這間庭院開始一直極為恭謹,無論任何方面,都像是一名歸來的遊子來覲見自己的父親。
然而方餉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有這樣的兒子。
“長陵真是一個很奇妙的城,什麼都有可能發生,什麼都有可能見到。”
方餉感慨的苦笑了一下,然後看著這名依舊跪拜在地的年輕修行者,問道:“誰讓你來的?”
“我叫李信。”年輕的修行者不抬頭,道:“從今天起,我叫方信。”
“居然是李相的人。”
方餉皺了皺眉頭,不掩飾自己的鄙夷,“我方家還有人,他不怕我弟回來殺了他?”
這名叫李信的年輕修行者似乎早就知道方餉會說這樣的話,他依舊恭謹地說道:“這是時勢,作為不干涉膠東郡行事的回報。”
方餉沉默了下來。
“如果我不答應,不想有你這樣的兒子呢?”許久之後,他看著依舊跪伏在地的李信說道。
“那我會殺了你。然後對外稱你傷勢過重不治,而我依舊會成為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成為方侯府的繼承人和主事者。事情的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李信毫不猶豫地說道。
“當然我不想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這對我們都沒有任何的好處。”頓了頓之後,他抬起頭來,誠懇的看著方餉,接著說道:“若是您不同意,很多和你一樣不同意的人會死去,而方侯府許多不承認我身份的人也會死去。既然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這沒有意義。更何況我是您兒子,您會好好的活著,方侯府會好好的承繼下去。”
方餉笑了起來:“難道不需顧慮其他侯府的想法?”
李信認真的回答:“您在此養傷,終究不復在外領軍時,所以您的訊息來得不夠快。春將伐楚,必會有足夠的戰功,將會有新侯誕生,大秦十三侯唇亡齒寒,弱者消,強者立,這是自然的更替。對於絕大多數侯府而言,保證大秦的這些王侯有足夠的力量,多上一家兩家,比一家的更替要重要的多。”
方餉不再看他,目光再次落在池塘底裡那些蟄伏不動如凍僵般的池魚身上,緩聲道:“既然你們都已經考慮清楚了,那我還能有什麼意見。”
李信再度叩首,不再多言,只是道:“父親。”
自古只有為權勢認賊作父,然而今日卻有被逼認子的事情。只是方餉並沒有去思索這有些譏諷的事情,在李信起身之時,問道:“膠東郡想要做什麼?”
李信也沒有猶豫,道:“申玄今天會死。”
方餉輕嘆了一聲。
大浮水牢的主人,對於整個長陵而言可有可無。
然而掌管刑律,定罪百官的中刑令卻是新生的巨頭。
無論在哪一方看來,當鄭袖身邊的人逐一死去,無人可用的鄭袖起用申玄,申玄自然便是鄭袖的心腹,最重要的棋子之一。
膠東郡不願意鄭袖的羽翼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