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破敗的陳肉一般攤在床上,膚色暗啞,皮肉鬆弛,看起來哪兒像五十出頭的人,蒼白的髮色完全是古稀之年的老人才會有的。
懷禮默默執起父親的手,床上的這個人對自己一向是極好的,雖然懷禮知道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懷德的跟屁蟲。他從小就錦衣玉食,還能出國留學,不管父親是出於什麼樣的愛,但他是真真實實受了很多恩惠。如今,那個曾經呼風喚雨的男人卻如此落魄不堪。
他沒由來地想起在法國坐過的那個摩天輪,就像是命運,當你走到最高點時接下來一定是往下,而且一直會下到最低點才能有轉圜的餘地。
孟老爺感覺到有人抓緊了他的手臂,虛摸著睜開眼,看清了面前的人後略顯激動,張口努力說道:“沒事了,回來就好。”
懷禮緊緊咬住唇,重重點了點頭:“我和染兒都很好,爹您別操心。”
孟老爺撐著眼皮掃了眼旁邊,沒有看見戴染,疑惑道:“你嫂嫂呢?”
懷禮趕忙擠出個笑容回到:“她和戴伯伯在說著話呢。”
孟老爺像是放心了些,他的精神很不濟,又閉目養了下神才問道:“有懷德的訊息了嗎?”
懷禮心裡刺痛,卻仍回到:“還沒有。爹,你先顧好自己的身體。”
“呵呵,我怕是等不到他回來送終了……”孟老爺的聲音無限唏噓,那個寄予了自己無限希望的兒子此生怕是再難相見了。
琴姨在一旁擦著眼淚,死死地控制住不許自己哭出聲。懷禮也哽住了喉不敢再接話,以免洩露了情緒。
孟老爺握著他的手沉沉睡去,琴姨上前掖了掖他肩上的被子,輕輕拉起兒子的手往外面走去。
她怕在屋裡會吵醒老爺,所以帶著兒子站出來。小院子裡很涼,母子倆坐在屋簷下,一陣又一陣的冷風帶走了身上本就稀薄的熱氣。琴姨將兒子的手合在掌中,懷禮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手粗糙了不少。這些日子,她既要照顧父親還要操持家務,本來保養得當的她也老了不少。
“兒啊,你爹不行了。”琴姨的眼泛著黃色,眼瞼下陰影沉重,顯然一直都沒休息好。“藥房被查封了,你們被抓走那天查封的,那隊兵過來家裡通知了我們一聲就走了。這事我們都沒告訴你爹,他現在的狀況再受不得刺激了。店裡的人都回家待著,前天我請盧醫生過來看了看。他說……老爺已經燈枯油盡了,只能拖著過,能過一天算是賺了一天的命。”
說著,這個溫柔的女人再也承受不住,低頭啜泣起來。懷禮攬過母親,下顎抵在她的頭頂,淚水無法抑制地落在她黑白交織的髮絲上。
哭過之後,琴姨問了下他們這幾天的情況,懷禮避重就輕地講了講。琴姨說要去看看染兒,但被他攔住了。他說戴伯伯有很多話跟女兒說,讓他們多親近一下。琴姨想想也是,便說明日再去探望。
安撫好母親懷禮拖著疲憊的身心又去了戴染的房間。事實雖然沉重,但他們必須商量一個辦法對家中的父母交代,這個時候,能依靠的只有他們彼此了。
戴徵還要照顧琨兒,已經回房去了,奶媽坐在床前照顧著她。戴染稍微恢復了點意識,正在小口小口吃著麵條。奶媽見懷禮過來了趕忙起身:“二少爺,您的麵條我也煮好了,現在就給你端過來?”
懷禮點點頭,奶媽便趕緊去了廚房。
走到她床邊坐下,拿起枕頭邊的手絹幫她擦了擦嘴角,戴染有些不好意思的對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懷禮嘆氣:“你沒跟你爹說那件事吧?”
戴染搖了搖頭,眼神又變得空洞起來。她整個人都一團亂麻,剛才一直是父親在說,她在聽,無法開口,也不知怎樣開口。
“好好吃,吃完了我們商量下吧。”懷禮說著搬正她的肩膀:“現在這個家只有靠我們兩個了,你要堅強些。”
戴染夾著的兩根麵條滑落,她似定了定心神,長長吁出一口氣,點了點頭。
奶媽很快端來了麵條,懷禮三兩口吃完,將奶媽支開。他先將孟老爺的情況說了說,鋪子的事戴染從父親那裡已經聽說了,現在要商量的是這幾天的事和懷德的事如何向家裡交代。
戴染心很亂,低聲哀求道:“懷德真的不在了嗎?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就算撒謊也好,求求你告訴我不是這樣的。”
懷禮將她的手合在掌中:“鎮定些,我也不相信。那個婁少校不是說楚裕仁知道這個事嗎?我們明天先去跟他問清楚再說。”
戴染的眼終於帶上了些神采,“他是以前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