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弘壓低聲音回答:“三天!”
翟哲想了想,又問:“洪承疇什麼時候能到南京?”
季弘再躬身:“根據北邊來的訊息,應該就是這幾日。”
“這個人還是個麻煩!”翟哲又掀開地圖,說:“我聽柳隨風說,鄭芝龍把他在泉州老家的族人都保護起來,不準朝廷動。他這邊南下後,鄭氏水軍就更指望不上了,而且這個人對大明各地的鄉紳很熟悉。因為熟悉,所以可怕。”
他隱隱覺得後背被一雙陰險的眼睛盯上,若各地的鄉紳都順從了,清虜的日子要好過的多。他目光順著地圖上的海岸線和長江航道往裡巡梭,一直看到離南京城的位置,最後返回落在江陰城上。他離開崇明島時,原本以為江陰城破就在眼前,沒想到竟然支撐了兩個月,讓他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
還能支援多久?誰也不能給他準確的答案。但江陰城存在下去對整個江南戰局很有幫助,至少牽制了三萬大軍。三萬人馬意味著什麼?他放在杭州城一共也只有三萬人。
他小聲嘀咕了一聲:“閻應元很不錯,既然洪大總督來,我們該給他送上一份見面禮了。”
“來人!”
方進走近,朗聲答道:“在!”
翟哲手掌按在江陰城上,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決然下令:“傳令讓張名振統籌指揮,集合崇明島和靖江島所有人馬,暗中支援江陰,能讓江陰多撐一日是一日,萬事小心為上。”
原本丟棄的東西,現在要重新撿回來,那是因為發現了它的好。
崇明島上有王之仁有兩萬水師,顧三麻子有四千人,張名振又五千人,靖江島上有四千多人,看上去足有三萬三千人馬,但真正堪戰只有張名振的五千步卒和陳虎威的兩千多海盜,而且海盜在正面戰場只怕未必能頂用。但劉良佐的攻城兩月不下,心浮氣躁。這些人無法擊敗劉良佐,給江陰城內送些補給還是可以的,就算不勝,有水師的優勢,能保證順利脫身。
江陰多撐一日,對緩解江南乃至皖南清虜的壓力尤為重要,就算多死些人,也是值得的!
八月十五,天上月圓,地上團圓。
蕭山行營和杭州城兵營的晚餐比平日多了一個月餅,雖然很簡陋,也沒有五仁的香味,但士卒們都小心翼翼揣在懷裡,捨不得吃下去。
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思,有時候會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靖江島。
陳虎威靠在沙灘上,抬頭看天上圓盤般的月亮,那張圓臉看上去就像在對自己笑,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媽的,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陳虎威起身吐了一口吐沫,“來人,駕船與老子到江陰城下去看看。”
他不是有憐憫心的人,搶掠時無論遇見老弱婦孺,擋在前面都是一刀下去,乾乾淨淨。但看了一個多月江陰城攻防戰,他竟然越來越不踏實。
江水平靜,皓月當空,水面泛動魚鱗般的光線。
小船搖搖晃晃離島,慢慢悄然向岸邊靠去。等離岸邊還有三四里路時,陳虎威向後一招手,跳下水像一條大魚般遊向對岸,身後十幾個親信跟上。
這一個月來,陳虎威只在河道中猖狂,聯絡江北的水寇,搶了三支漕運糧隊。劉良佐一直在監視島上水軍動向,日子久了也知道這幫人沒有上岸的勇氣。
陳虎威小心靠岸,最後一段動作很舒展,即使有人坐在岸邊聽也發覺不了水中有人。他伏在地上,聽了一會沒什麼動靜,讓兩個下屬先上岸邊高地,確認附近沒有巡邏兵,這才爬上去。上岸後,一行人順著江岸邊的草從直往裡走,江陰城越來越近。
隱隱約約中有些絲竹聲入耳,陳虎威豎著耳朵聽了會,又往前潛行了一里。
這次不但能聽清楚,甚至能隱隱約約看見城頭有人影晃動,不但有歌聲,還伴隨著鼓聲、胡琴聲。
“媽的,這江陰人,真是有調調!”陳虎威說不出心中什麼感覺,總覺的有股氣壓在胸口,不吐不快。
坐在那裡聽了會,他嘆了口氣,朝江陰城頭擺擺手,按原路返回。
江陰城頭,守軍看不見草叢中陳虎威。
閻應元舉杯邀明月,身邊站著的是他一干好兄弟陳明遇、馮厚敦、王公略等人。
守城近兩個月,外無援軍,眾人早存必死之心,反而多了一份豁達。
一曲完畢,眾人飲盡。
閻應元哈哈大笑:“死則死而,留髮見鬼!”
他知道浙東兵馬攻下杭州,豎起了反剃髮令的大旗,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