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後,浥塵便呆在帳子裡安心養傷,身體一日好過一日,再不出帳門一步。如此過了十來天,浥塵已能行動自如,不用元二幫扶也能下床了。
此時已是十一月,漸漸地到了年尾。元二忙得厲害,心疼他一個人待著,便叫他多到營中走走,多結交些將士。浥塵想起上次被元二抱著往軍營裡轉了一圈,不知被多少人眼裡打量、心中議論,只是不肯出帳門。元二也不灰心,依舊一日一日地勸著。
這天晚上正要睡覺的時候,元二替浥塵掖好被角,摸摸他的臉,道:“你看你又白了幾分,原來曬出的膚色都還回去了。你再在這帳子裡呆下去,就是養好了傷怕也要給憋出病來。”
浥塵翻了個白眼,道:“你別烏鴉嘴了,白天那麼多事做,你不累麼?快睡覺去!”
元二笑嘻嘻地看著浥塵,道:“你心疼我啊?”
浥塵看他又開始犯渾,便隨口應道:“是、是,我心疼死了,快去睡吧,羅嗦什麼!”
元二俯□一把將他連同被子都抱在懷裡,笑道:“既然心疼,那不如來幫我吧。”
浥塵嚇了一跳,道:“說什麼呢你?累糊塗了?”
元二道:“阿塵,我是說真的。我每天整理那些舊文書,煩都要煩死了。軍營裡認得字的就那麼幾個,管席又要抓緊冬季糧草衣物的事,我一邊練兵一邊處理,真真是□乏術。”
元二說著,臉頰貼著浥塵的臉頰,語氣裡不由得帶了撒嬌的味道:“阿塵,你就來幫我一下嘛!”
浥塵被他暗青的鬍渣刺得臉頰癢癢的,不由得抽出手來把他推開,道:“去去去,別貼著我,又重又沉,還有鬍渣!”
想到他這幾日忙得連刮鬍子的空閒都沒有,便有些心疼。才要心軟答應,又想到前些天舞劍的事,不由得拿眼斜他,道:“怎麼忽然跑出了這麼個想法?別又是想要試探我吧?”
元二心裡立時不高興起來,雙手支在他身側,皺眉道:“哪來那麼多疑心啊?”
浥塵道:“怪我麼?舞劍的事我可記著呢,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元二咕噥道:“我倒成毒蛇了。”想到此處,心中不由得一聲長嘆,面上卻笑著又撲過去抱住了浥塵,道:“阿塵,你別想太多,我只是想你留在陽關而已。你那晚說什麼找到我就安心去死,我可一直擔心著呢。阿塵、阿塵,你就留在陽關吧,就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浥塵聞言望向元二的眼,只見眼中情誼灼灼,又是柔情又是擔心又是焦急,心中已經軟了一半。只怕自己輕易就答應,忙別過頭,低聲道:“這事太過突然,且容我想一想吧。”
元二看他臉上盡是為難,心知舞劍那事在他心中生了根成了疑心病。便也就不多說
話,只是把他的手塞到被子裡,又給他掖了一回被子,又親了親他的臉,道:“我也沒有要你立刻回答,你且好好想想。”
浥塵看他走到案邊吹熄了燭火,火光滅掉的一剎那,猶可見他臉上又期待又擔心的神色。心中一陣心疼,忍不住道:“阿諾,我絕不會尋死的。那些話只是那時候想想罷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還好好的麼?我……”浥塵頓了一下才低聲道:“只要你不趕我,我也不會走的。”
元二在黑暗中輕輕地應了一聲“嗯”,又道:“好了,早些睡吧。”
那語氣,黯然而傷神,直把浥塵的心口絞了一絞,鬧得浥塵一整晚都沒睡好,心裡千頭萬緒不停糾纏。第二天老胡來給他換藥,猛地嚇了一跳,道:“怎麼眼睛紅成這樣?難道一晚沒睡?”
浥塵想起昨晚的事,長嘆一聲點頭道:“嗯。”
老胡捋了捋山羊鬍子,忽然笑道:“不是給元二鬧得吧?這年輕人,未免不知體惜了些。”
浥塵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只漫不經心地應道:“可不就是他麼!”說完才知老胡指的是那個“不知體惜”,不由得惱紅了一張臉,皺眉道:“胡先生!不是……”
老胡看他又急又羞又惱的樣子,不由得哈哈大笑,道:“看你一臉不開心,逗你玩兒的!”
浥塵胸膛一陣暖意,心中一動,問道:“我們……我和你們將軍這般……我是說我們都是男子,你們也不奇怪麼?”
老胡心想,可終於問了,再不問,這孩子怕是要把自己繞死了。便正色道:“雖然敦煌城裡不是沒有小倌館,我們也不是沒有奇怪的,但……”老胡頓了頓,道:“但你們和那些養著男寵的、找小倌的不一樣。何況元二一手帶出了個陽關,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