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往常幽深的巷子好像更深了、靜了、冷了。
走到谷宇家的小院門前,凌朔自己愣了一下,他有些奇怪,為什麼會那麼急切地趕過來,把幾乎是他未婚妻的女人丟下,就為了那突然斷掉的電話。
因為他有一種感覺,如果不過來,他會後悔。
從來都沒有後悔感覺的他居然擔心未來會後悔,而做出了這種對他來說奇怪的舉動,只為了這扇破舊院門裡面的笨蛋!
凌朔正想推門,一直被忽略的手機又響了,想來他的突然不見讓爺爺他們為難了吧。
凌朔想了想,縮回推門的手,轉到一邊接通了電話。
“小朔,你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這一不見,燕家人都走了,包括即將成為你未婚妻的燕祖兒。”凌修陽吼道。
“四叔,你不是勸我考慮清楚嗎?怎麼又一副替我著急的樣子啊?”
“哎,你還好說,我不就跟你說了幾句話嗎?現在,所有的人都‘怪’我,好像是我把你說走的一樣。好了,說吧,你現在哪裡?到底什麼事情讓你丟下這邊這麼重要的事情跑過去?”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很重要,反正我都做了。到時我會親自去燕家道歉的。”凌朔說。
不過後來凌朔隔了好幾天才從[聽風小區]抽空過去燕家道歉加退婚,沒有見到燕祖兒的父母,更是沒有見到燕祖兒,就被僕人用一杯清水招待了。凌朔當時也沒有多坐,因為擔心谷宇。反正這婚事就這麼黃了。
“燕家人很氣憤啊!別給我轉移話題,那種事本來就要你去道歉的,也幸好沒有請外人,光是這樣,都很傷一個女孩子的心了。你在哪裡?”
“我……”凌朔剛說一個字,空著的耳朵耳尖地聽到院子裡低低的抽泣聲,顧不得回話了,走上兩步臺階,推開了破舊的院門。
——
“喂,小朔,小朔,小朔,你怎麼啦?說話呀!喂……”凌修陽舉著電話看了看,咦,沒有斷線啊,怎麼就沒聲音了呢。
大廳裡還沒有離開的雷恩、狄更斯、祖德一齊看向凌修陽,雷恩問:“四叔,凌有說他去哪裡了嗎?”
凌修陽搖了搖頭,說:“電話明明還在通話中,可小朔就是沒有說話。不信,你們過來聽。”
幾人湊過去聽了聽,確實沒有聲音,又好像有別的什麼嗚咽聲,太細小了,他們聽不真切。
“修陽,是不是小朔的電話?他到底做什麼去了?”凌習棹站在旋轉樓梯的上方嚴厲地問。
凌修陽手一滑,話筒掉了下來,懸在桌子下晃悠著。
然後,再拿起話筒時,那邊結束通話了。
凌修陽有點欲哭無淚,仰頭看著樓梯上方的凌習棹,說:“父親,我們也不知道小朔在哪裡,他沒有說。”
“要是他回來了,叫他來我的書房。”厲聲說完,轉身走回房間了。
祖德說:“四叔,你猜猜凌可能去哪裡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呢。”凌修陽想嘆氣。
“凌會不會回他的房子了?”狄更斯說。
“今天這種時刻他回什麼房子?那裡有沒有人。”
“難道那個電話是……小可愛的?”祖德說。
話一出,幾個大男人的眼睛亮了,可表情也變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複雜了。
————
凌朔看著跪在小院中燒著紙錢的谷宇,頭頂的陽光如此溫暖,他卻感覺谷宇跪在了冰天雪地之中,那麼孤單、那麼悲傷、那麼脆弱……
谷宇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沒有聽到身後的小院門被推開了。
房間裡再也聽不到母親壓抑著的輕咳聲和電視聲;再聽不到母親輕柔地叫他宇兒;再看不到母親溫柔的笑容……
母親離開了,永遠地離開了,變成了一捧灰。
三天前,母親躺在屋簷下的暖陽中,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嘴角還掛著一抹笑容,可眉心的淺皺卻是對世間最不捨的留戀。
凌朔看著谷宇那抹單薄纖弱的背影,悄悄地走過去,蹲下。
凌朔看清了,谷宇的前面有一個小小的骨灰盒,燒著紙錢的盆旁邊,手機上已經沾落了一層的紙灰。
凌朔看到了,燃燒著的紙錢上,偶爾會被一滴透明的淚水濺上,發出“嗤”地一聲,又被紅色的火焰吞沒了。
抬起的手有些害怕地懸在谷宇的背上,凌朔害怕,怕這麼拍下去,這個快被悲傷淹沒的人是否真的就那麼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