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容的眼睛,竟然就那樣模糊了。
在一片模糊中,她依稀看到了義兄韋不宣的背影。
他十六歲英姿勃發,帶著韋氏家兵收復朔方城,他所到之處,馬蹄捲起一片塵埃,烈火與血嵐交織,她在亂軍之中仰望,他在火燃起的風中回首,望遍山河四方。
“我少時夢想便是遊歷邊關,當一名俠客。再長大一點,就想做個青史留名的英雄,後人在史書上看到我,便彷彿能聯想到我的身影,何其快意。”
他曾舞那一出《鎮西將軍舞》的劍:“男兒當與天下存亡,共擔國難!”
。
德妃的話,又與那個豪情壯志的聲音融為了一體。
“他們金戈鐵馬,折戟沉沙,才換來邊境一隅太平……黃沙千里,不知埋了多少白骨,等著我們去將它們迎回。所以這場比賽的輸贏,關乎的還有尊嚴啊。”
白昭容顫抖著,她拋開一切,用盡全身之力,仿若孤注一擲般,把球擊飛了出去!
謝令鳶和武明玦騎馬而來,看著那個球飛出去——
第三十六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那球遠遠地飛了出去,逆著日光,急速地旋動——
精準無比地,飛入了北燕的球門中!
第五局結束的哨聲,也在此刻,從天外至,劃破蒼穹。
球依然在地上滾動著,一直滾到了場邊,承載著膠著廝殺後的終結。
沉寂片刻後,場外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與掌聲!
晉國大臣們站了起來,難以置信竟就這樣贏了,卻難抑縱聲大笑,開懷肆意。蕭懷瑾也不由露出欣慰笑容,有些臣子上前恭維他:
“陛下待後宮遍施恩澤、管教有方,此乃陛下之功,萬民之福啊!”
。
他之功勞麼?
蕭懷瑾並不這麼認為。他並沒有親自贏取這場比賽,一切的勝利,都是她們自身才幹過人,德妃又統御得住罷了。
且也是她們自己有此意志,沒有被打散士氣,堅持到了最後一局。
但蕭懷瑾實在很愉悅,那是焦慮、沉抑後,心頭驟然一鬆,撥雲見日般的豁達開朗。
男人間的比試雖然打平,但妃嬪們卻贏了比賽,爭回了這口氣。
所以最終,兩國比試的贏家,是晉國。這揚眉吐氣的一場比試,壯的是晉國人的聲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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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烏雲驅散,陽光徐徐沐下,照亮一隅人間。
人間彷彿都陷入了潮水般的歡呼與喝彩中,那喧譁縈繞蒼穹,彷彿整個世界都不再真實。
而白昭容心中卻一片寧靜。
她看著那個球,飛入了北燕的球門中。看著它在地上滾遠,滾到不被觸及的彼端。
整整五場比試,那壓得讓她呼吸不暢的巨石,也終於沉入了湖底。說不上是更沉重或是更輕鬆,唯有天地間的寧靜,連風吹過,都沒了聲音。
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從馬上跌落!
。
不遠處,武明玦正帶著謝令鳶縱馬而來,眼看著白昭容就要墜馬,他一把將謝令鳶提起,謝令鳶在他馬頭上縱身一躍,向著白昭容撲過去!
白昭容被她接了個滿懷。
謝令鳶踉蹌了幾步,這迎面的重力墜過來,她也受不住,二人雙雙倒在了地上。
從白昭容擊球,到墜馬,一切發生不過瞬息間,哨聲悠揚終結。
星盤卻也於此刻亮了起來,星光點綴,緩緩轉動。
謝令鳶躺在地上,仰頭望天——蒼穹那樣高曠,天是藍的,眼前好像還有塵埃未定,有人來來回回走動,但歡呼聲一刻未絕。
【天機星君?白婉儀】
【清蓮去飾行婉儀,心竅玲瓏一闡提。美人遲暮英雄淚,濟世懸壺緩緩歸。】
一闡提?
謝令鳶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又重看了那宿命詩——沒錯,心竅玲瓏一闡提。
何謂一闡提人?那是斷善根者,永生不得成佛。
是阿賴耶識的執著,犯五罪之貪痴的人。
。
四周妃嬪見狀不妙,趕緊一擁圍上來:“德妃娘娘……”
“娘娘可有礙?”
北燕公主從馬上一躍而下,扯住方才和尹婕妤嗆聲的女子,上前行了個標準的漢禮,抱拳道:“姑娘們性子剛猛,方才球場一事,赫連焉並非有意冒犯,也是一時情急失了分寸,傷害貴國尹家人的心,我會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