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層層疊疊擁了幾十個護衛,只等突圍後就撤退——
這時他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騷亂,還有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他忽然覺得臉上落了幾滴水,下意識地抬手摸了一把,入目是一片鮮紅。這一錯愕,四周的護衛大喊著,亮出銀白刀鋒擋在他的身前,閃著寒光嚴陣以待。
隔著密密麻麻的黑色人群,和參差交錯的刀鋒劍戟,從那黑白交錯的縫隙裡,拓跋袞看見了。
那是昏黃的西方,天際線上一輪殘血紅日,金芒沉沉籠罩。一個穿著黑色風袍的男人,整個臉遮擋在風帽的陰影下,隱隱看到下半張臉,看起來年紀不大。
他衝過來得太快——看不清面貌,但想來神情也該是猙獰的——以至於風袍都被迎風吹得高高揚起,黑色遮蔽了背後那一輪殷色紅日。
紅日似乎淪陷了,全被那黑袍蓋住,沉默彷彿冷卻世界。
鮮血飛濺,紅色濺上黑袍,是誰的頭顱,高高飛起。
拓跋袞是西魏草原部落上的十一王子,驍勇善戰,論摔跤射箭都是極好身手。也就看得出,這個黑袍男人,身手不算絕佳的。
可他背後好似是有什麼信念推著,以至於一路碾壓這些護衛。他身邊的勇士已經落後,簇在他身後,衣衫襤褸灰撲撲著,為他擋住側面後方來的明槍暗箭。
拓跋袞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服輸的豪情。
倘若他不是腹部重傷,拉不開弓弦,他此刻必定要抬箭,穿越重重人群的包圍,直取此人咽喉!
刀劍撞擊聲不絕於耳,而遠處,拓跋袞的護衛凝聚成騎兵式矛陣,宛如黑壓壓的巨矛,在青黃參差的沙地上砥礪,鋒利而激烈,終於,將幾百流民一道道的絆馬陣型衝散!
軍伍最前線的往往是軍中較為精銳之人,那些前線流民手裡發了點兵器,被衝散了陣型後,沒命地揮舞著兵戈,面對西魏的鐵騎,勉強還在糾纏,卻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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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關口黃沙萬里的關外戰場,經歷一番鏖戰,傷員屍骸如那些青黃的枯草隨處散落,烏黑的硝煙瀰漫,紅白旌旗頹喪地在風中飄蕩。
安定伯斬斷了插在左肩的劍,血已經將傷口四周暈染得發褐,他忍痛作戰,軍鼓號令不斷變化,以應對西魏的騎兵衝擊。
長風獵獵地吹,他嘴唇乾得流血,正要派人去朔方主營求援,忽然聽到遠處西魏軍的後方,似乎也響起了後撤的鼓聲。
一時間,他以為是自己太累,出現了幻覺。他不敢大意,吩咐晉軍咬住敵軍,以免被敵人緩兵之計再衝個措手不及。
晉軍疲兵之末,卻還是警惕不敢放鬆。卻見敵人真正倉皇撤退了一半,似乎焦急不堪,連地上有些傷員都來不及管。
晉軍面面相覷,不知西魏是裝了什麼打算,然而敵兵急急撤退,他們不免回升了士氣。
安定伯眯起眼遠眺,灰白的鬍鬚一動——竟是叱羅託親自率兵撤退,帶走了一千重騎兵和六千輕騎兵,還留了一半人在戰場上,是由副將帶兵。
他心中一震——他和叱羅託交手有些年了,深知這些西魏人打架憑的是一腔蠻勇,並不講究兵者詭詐,也想不出那些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來。
所以如今撤併,定是敵人後方生變!
“追擊!”安定伯大喊,嘴唇和傷口又崩裂了滲血。他憑著豐富經驗積累的直覺,隱隱意識到這千鈞一髮之際,是扭轉戰局的關鍵時機!
他揮臂幾番,軍鼓隨之變動,晉軍騎兵陣分成兩翼,如兩支銀色亮劍,從敵人主力前長迂迴側面包抄,以輕騎的機動來壓制重騎兵。白劍反殺入黑陣,可見叱羅託走的時候是真的慌了,留下的兵種配比都亂了套。
…………………
西魏王將近二十個兒子,叱羅託是十一王子拓跋袞的舅舅,眼見外甥被偷襲告急,他不著急才怪了。
打仗兵敗事小,十一王子卻是他的政治資源。叱羅託支援十一王子爭位,帶外甥來搶軍功,怎麼能讓拓跋袞出事?
營地離戰場十多里,他已經遠遠看到了十一王子被圍攻的狀況——那是很多步兵……不對,他們還欠缺了漢人步兵的素養,只是勝在人多罷了。
叱羅託舉起長刀呼喝一聲,身後數千騎兵賓士在廣袤的沙地上,潮水般的烏黑鐵騎向著流民們快速移動,兩方碰觸的剎那,幾乎是瞬間殺入了流民群中!
由於叱羅託是從後面打來的,流民軍後方的陣型,比不得前線陣型牢固,素質也差得極遠,這一下子就被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