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依靈坐在他身邊,小貓兒似的舔著碗,她好歹也是酈家正兒八經教出來的庶女,不動聲色四周打量了一圈,這柳不辭和他身邊的副手陸巖,論談吐舉止,真是流民堆裡的兩朵奇葩。
她喝了口湯,又想起了來這裡之前,在家偷聽到叔父和爺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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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些時日,柳不辭他們北上要經過長留時,酈家就對這夥流民警惕起來了。
上千人的流民兵,為了避人耳目,通常是走山路的,然而他們帶著糧草輜重,酈家只要有心打聽,還是能夠探知他們的線路。
柳不辭帶著那夥流民兵搶了一路,顯然富庶的酈家是他們下一個靶子。
路上也有些世家如臨大敵,甚至主動出擊,卻也沒有在流民手中討得了好處。
而酈家從來不是輕舉妄動的人家,面對柳不辭,他們沒有主動出擊,只是加強了固防,慎重猜測他為何搶糧北上,再定奪如何迎戰。
“跋涉千里必有所圖,區區流民只求生計裹腹,恐怕沒有這樣的心思佈局。此一行人施著障眼法,使人迷惑,目的卻都是糧草。”
至於哪裡最需要糧草,唯有賑濟的災區,以及戰場。
“自古也不乏有這些事端,”酈家二老爺撫著鬍鬚:“且如今北邊正值存亡之秋,興許是陳留王軍中之人,扮作流民為謀糧草。”
否則,倘若真是流民,怎能擊退趙家、周家的塢堡私兵?若大族的私兵是流民能隨隨便便對付的,那豪族早被佃戶搶完了,也輪不到流民兵的。但倘若是行伍中人,便能解釋為什麼數次搶劫都無往不利,能夠戰勝大族豢養的私兵。
酈家三老爺起身踱了幾步:“朝廷在北地同時與陳留王、西魏交戰,如此腹背受敵,糧草定然也應援不力。”所以也極有可能是朝廷派了官兵喬裝,所以流民一路往北流竄,官府居然遲遲沒有剿匪動靜,本身也是很可疑的一件事。
他嘆了口氣:“而西魏雖然宣戰,北夏和西涼也頻頻搶掠,但依胡人急躁性情,定不會捨近求遠……”所以,倘若是有人扮作流民,只有陳留王或朝廷軍,不做他想。
酈家商議過後,吩咐莊子上將糧草備好,塢堡加強抵禦,靜待流民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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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靜觀其變,不是酈依靈認同的辦法。
明明知道敵人在看不見的暗處,隨時有可能攻打,卻不主動出擊,而是靜待,這讓她不免焦躁。
酈家商議的那天晚上,酈依靈躲在書房外,將族中叔伯們的話都聽在心中。她想進去理論,又意識到即便她勸了,他們也不會聽,甚至還要受罰。
畢竟她的行事,可經常被家中認為是莽撞衝動的。
她捶了一拳樹木,落葉紛紛。酈家好不容易得了這幾年太平,她怎能眼睜睜看一群居心叵測的流民,把他們禍害?!
所以即便冒險,她也一定要幫家中打聽出這群流民的底細,必要時殺掉這群他們的頭領。
反正以她的功夫,想要從一群烏合之眾中脫身,還是不難的。
酈家早年有十二娘子將城池守得固若金湯,如今也就有她為家中解憂。她們酈家姑娘可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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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她的面前放了一個湯碗,打斷了她的思緒。
酈依靈臉上也被濺了湯,碗裡飄著幾塊山雞肉,端碗的人走開了。柳不辭示意她吃飯,淡淡道:“你是長身體的時候,該吃好點。”
酈依靈一怔,她為了裝樣子,給自己碗裡怯生生舀了幾片青菜葉,柳不辭見清湯寡水的,就吩咐人給她盛了碗肉湯。
她的筷子從碗裡夾起肉,頓了頓,怯生生問道:“大人,我們這是要往哪裡去啊?”
“北邊。”柳不辭頭也不抬,言簡意賅,將飯吃完。
當然知道是北邊了,她又不是傻的。酈依靈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半驚訝半怯懦地問:“北邊哪裡呢……去了還會回來嗎?”
柳不辭手裡的碗一頓。他抬起頭,看著酈依靈,表情很奇怪。半晌,似是才搖頭笑了:“我怎麼忘了,不該讓你過去。我們是要去打仗的。小妹妹,再過幾個鎮,你就自己尋個地方討日子吧。”
……好啊,果然如叔父推斷那般,是軍隊的人假扮成了流民,來中原世家這裡,搜刮糧草輜重的!難怪柳不辭對於軍中的安排,不像野路子出身。
酈依靈捧著碗,眼中含淚,可憐兮兮道:“為什麼要打仗,不打仗不行嗎?我們已經有這麼多飯可以吃了,為什麼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