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外,見狀迎上前,主僕二人往清輝殿走回去。
深宮的夜裡,肅穆而又清寂。宋靜慈走了幾步,坤儀殿的燈火在她身後已經化為了光點。她抬頭望向夜空,德妃的聲音猶言在耳。
色如煙雨神如詩,心似滿月人靜慈。玉待君子問歸處,手持桃李長相思。
德妃說她是天梁司德。
司德啊……季老先生曾說以德彰道。男德心懷天下,女德貞順溫良。
可當世之德,是她想維護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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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朝臣跪宮門、險些被逼宮的皇宮,夜裡又恢復了靜謐深沉。
翌日,宣政殿上,卯時準點升朝。
蕭懷瑾故地重遊,高居於龍椅上,暌違數月不見,群臣差點熱淚盈眶。
不是高興的,是氣的。
尚書檯本來還捏著鼻子要給幷州行臺請賞,這下連提都不提了。你天子不是有本事嗎,你能耐你再去啊!
其他部門也是深感太后不易,他們居然還去鬧了一整宿,簡直慚愧。整個朝會在古怪的氣氛中進行了一個早晨。
南方春季防凌汛加築河堤之類的,何太后早已經派工部戶部處理;北地戰勢不明,幷州行臺該撤了,陳留王叛軍有同北燕勾結之跡象……奏完了各地事務,朝會眼看著要結束,此時,忽有大臣出列:“臣賀遷,有事請奏!”
賀遷的侄子是虢國公的女婿。蕭懷瑾腦子一轉,看向曹丞相,餘光又瞥向了何道庚。
何道庚低垂視線,臉上看不出任何想法,藏得深沉。
……有意思。蕭懷瑾暗暗想。
“自貞孝穆皇后薨逝,後位空懸。眼下社稷頻生螻蟻之亂,且陛下大統六載無所出,長此以往當國基不穩,是以臣上表請立皇后,以應合天道。”
貞孝穆皇后就是曹姝月,蕭懷瑾讓禮部給她請的諡號。
本來她剛死了半年,理論上也不至於很著急另立新後,蕭懷瑾也是想緩一緩,因此只對後宮妃嬪坦明瞭冊立德妃為後的打算,以免後宮再為鳳位一事明爭暗鬥。
但眼下正值特殊時候,社稷極為動盪,大臣們往往就會想到去泰山祭天、大型冊封儀式等等,就像人得了重病要成親沖喜一樣。
往日一貫積極另議皇后的何黨,如今息聲寧人;反倒是一力反對另立新後的曹黨,今日竟主動出聲。想來形勢已經很分明,貴德淑賢四妃中,德妃曾遠赴邊關請回皇帝,又有祥瑞美譽,身後家族是純臣,想來想去,這後位也落不到別人頭上。
於是蕭懷瑾順水推舟,提起了德妃,然後卡著時間退朝走人,留下一波大臣面紅耳赤在底下撕成一團。
縱然德妃為後是眾望所歸,但朝廷中反對的聲音依然不少。
於是冊立新後之事,便又被壓著,畢竟勳貴黨勢大。
何家沒有親自站出來反對,只指使了禮部官員,依照皇庭規制祖訓提出種種不妥。
曹相也沒有親自表態,但是蕭懷瑾得了訊息,曹呈祥這段時日和謝家走動得近了些。
自從曹姝月死後,曹相本想舉錢昭儀為後。雖然錢持盈前面還隔了五個妃子,但她畢竟也是高位嬪,且在曹後手下常年管理後宮賬目,對宮務可謂熟稔。只是錢昭儀膽子太小,容易沒有主見,曹相就很猶豫,怕她當了皇后還得費心給她安插兩個心腹,以免她被別人挑撥了。
他原本愁著錢昭儀扶不起來,謝家的態度卻鬆動,捧謝令鳶總比捧何貴妃當皇后強吧,捧捧捧!
而何道庚至始至終沒有出面說過什麼,只是冷眼看各方爭論,哪怕他內心有一種強烈的憤慨。
待請立皇后的輿論漸緩,他便尋了日子,去宮裡覲見何太后。這半年來為了隱瞞皇帝出宮一事,他們也算是同進退,無需繞彎子,開門見山道:
“太后,陛下出宮後,大娘子為了找到陛下,顛沛一路,跋涉千里,至今還留在幷州。你卻已和陛下私定,立謝德妃為後,該讓大娘子何等寒心?你這心裡,究竟還有沒有何家?”
何容琛由著他抱怨憤懣,闔攏案上的佛經,平靜反問:“放棄後位的,不正是大娘子嗎?”
何韻致那樣聰明,肯定能料得到,倘若她回宮,何家定會以此為契機,為她爭奪後位。於是她留在了幷州,朝廷甚至派了新的文武官員去幷州輔佐接替。
何道庚被她堵得一窒,偏開頭去。何容琛繼續問他:“大娘子一向是極有主張的,她雖未回京,卻託陛下給我帶了信,你那裡應當也有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