僕役跪在地上,聽得這話,如蒙大赦,一溜煙的竄了出去。
周圍的丫鬟下人則沒有表情,見怪不怪,彷彿所有的怒氣都彙集到福順一人身上,鬍鬚始終一顫一顫。
。。。。
兩江總督署,葉開,程德全,張謇三人共坐一桌,叫福順來,是他們三人策劃已久的。
葉開早就聽說這個江寧將軍是個冥頑不靈的頑固派,對新政改革嗤之以鼻,沒想到居然到了這種程度。
聽得程德全的講述,葉開對這個福順印象更加差了幾分,滿洲入關時,奉行的旗漢不婚的政策,並且是嚴格隔離開,旗人住旗城,漢人住外城,身份有別,但經過了晚清幾十年的動盪,旗漢通婚已普遍大眾,就如同割辮子,清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出大亂子即可。
但在江寧一地,情況卻倏然不同,旗人仍然不允許出旗城居住,不得務農,不得耕種,不得買賣經商,有些人家只能靠變賣旗產過日,要是害上了大煙癮,境況更是悽苦,每年凍死餓死的人不計其數,這種變相的種族隔離,幾乎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而福順仍然視之為“國本”“基業”,實在無異於敝帚自珍。
葉開自己得到的情報,基本和這個描述相差無幾。
“良督,這個福順一向食古不化,早年在吉林當過都統,見到洋鬼子就跑,能當上江寧將軍,靠的是祖上幾輩子的庇廕。”
程德全早年也在東三省當過官,對這個福順多少了解些,在他眼裡,這個福順算不上什麼狠角色,但絕對是一個麻煩的角色,或是他一人還算好辦,但他祖上得庇廕世代為官,靠山不容小覷,即便比自己高上一個官階也理直氣壯,類似程德全之類的武夫漢官,他一向不放在眼裡。
張謇也在一旁附和,當年張人駿主政兩江時,對新政屢屢阻撓,兩人可搭夥的緊。
對於這些,葉開只是點了點頭,他自然有備而來。
“江寧將軍到!”
不一會兒,大堂外就傳來了呼聲,福順進門,怒氣騰騰。
“見過良總督”
福順拱了拱手,說話乾脆簡潔,對於葉開身旁的兩人,福順猶如未睹。
見狀,張謇,程德全二人眉頭大皺,雖說駐防將軍與巡撫互不隸屬,不用行禮,但打聲招呼也沒有,未免太過跋扈了吧,對於葉開,福順也只微微鞠了鞠身,輕聲漫語地叫了一聲“良總督”。
“福將軍,坐。”
葉開臉上倒沒什麼不悅,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喚他就坐。
福順就坡下驢,一屁股坐下。
“不知良總督叫本將軍來,有何要事?”福順揣著明白裝糊塗。
葉開道:“福將軍,稍安勿躁,謇公,這件事還是你說吧。”
張謇皺著眉頭道:“諮議局裡有個叫長奕的議員,旗人,今早提請諮議局審議,要在江寧變通旗籍,化除。。。”
“此事涉及國本,用得著諮議局多議!”
張謇還沒說完,福順突然而起。
“哼哼!什麼變通旗籍,這是要挖祖宗的墳嗎,本將軍今天就明說了,除非太祖太宗顯靈,於紫霄之上降下旨意,要麼,誰都別想在江寧城變什麼旗籍!”
見福順態度這麼蠻橫,張謇當即道:“天下沒有不變之法,諮議局既然為百姓發聲,就有權管一管,怎麼,你想學張人駿?”
“張人駿是漢臣,你諮議局也是漢臣當頭,旗人的事,你們這些漢人管什麼?”
福順冷笑道:“在下吃皇糧,奉皇命,不事你們這些漢臣。”
“變通旗籍,化除畛域,是光緒三十年朝廷新政定的,你口口聲聲奉皇命,怎連大行皇帝的詔書也不放在眼裡!”張謇狀元出身,自然不會在口頭上落下風。
1904年,慈禧授意,光緒親頒詔書,正式下令變通旗籍,曾言:“今詔書下,自此滿漢一體,概無民族種類之分,呼吸相通,已至萬年。”清廷之所以急著變通旗籍,一來,為了抵消革命黨宣揚的驅除韃虜之說,二來,自太平天國起義,五十年來,漢臣已經把控了政權,藉此機會籠絡那些漢族士大夫。
福順眼神倨傲,對張謇的說話不屑一顧,“大行皇帝被那些立憲邪說的妖人蠱惑了盛聰,我奉的是太祖太宗的命令!你們這些漢人總是靠。。。”
“啪”的一聲,葉開猛拍桌子,福順的話被硬生生卡住了。
“在本督面前喧鬧,成何體統!福順,叫你來是來議事的,不是來吵架的!”
福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