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客棧的小二提了一壺熱水,呆呆立在櫃檯旁邊。在他身邊,掌櫃當先反應過來,把手中算盤往櫃檯一拍,“砰”的一聲大響驚醒了嚇得出神的小二。
“竟然有人敢在八大門派的地盤搗亂,你還不快去叫八大門派的長老過來!”
小二應了一句,慌忙向外跑去,但又發現手中提了一壺熱水,行動不便,又是反身將水壺放上櫃臺,慌忙去了。掌櫃瞪了壺嘴冒出熱氣的銅壺一眼,拍著櫃檯向二樓處叫屈道:“哎喲喂,大爺,小的小本買賣,賠不起啊……你們可千萬手下留點情啊。。。”
但掌櫃顯然不知他喚作大爺的兩位客人,此刻正在二樓客房內展開一場拼殺。激戰的雙方,雖然可能出於某種原因,有所保留實力,但凌厲的勁氣已經將房內的桌椅通通撕裂,滿屋狼藉。唯獨靠牆邊的一張睡床安然無恙,唯獨睡床上的一個女子無動於衷,彷彿它與她永遠不會捲入這場戰爭中一般,但她卻是引發這場戰爭的主要原因。
激戰的二人,若論實力,自然是齊小新勝出。正是因為如此,念在舊情,齊小新只使出能夠制服加以嚴懲公孫皓的實力。但很奇異,實力輸他不止一籌的公孫皓,面對手下留情的齊小新,竟然毫髮未傷地檔下了一輪輪的進攻。
齊小新皺了皺眉,提升了一層力量。瞬間,燦耀的金光將這罩在夜色中的客房拉回白晝。金光耀眼,公孫皓的雙眼半眯,閃過一絲神情,絕不是怯敵時的驚恐,而是毅然決然的冰冷。
而在這時,齊小新雙掌齊拍,忽然合十,喝道:“裂天式。”
滿目金光,彷彿經由流星劃過,在“咣咣咣”的響聲中隨意裂開一道道縫隙。公孫皓立在彷彿一面裂開的金色鏡子下,身體上空的金色鏡子每裂開一道縫隙,他的身體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怪力突然襲來,撼動著他。大吃了一驚,抬頭望去,頭頂宛若金色鏡子一般的光華,已然崩裂,一道金色強光無聲炸天,大大小小的碎片便紛至沓來。
碎裂的光華如雨般落下,每一處傳來刀刃切割般的疼痛。
除了金色,入目處也有紅色。那是鮮血的顏色。
“齊小新……”似是被紅色激怒的公牛,公孫皓雙手緊緊握拳,做出進攻的姿勢的同時,狠狠咆哮了一句。
咆哮很快被金色光華傳出的碎裂聲響吞沒。
齊小新立在金光所不能照射的範圍外,靜靜看著他認為曾經熟悉的一個身影,倒了下去。夜色罩住了他的臉,看不見漆黑的背後是悲傷抑或輕鬆。
“結束了嗎?”齊小新聽似自言自語的喃喃聲。
金光消近,聲響止息,這間原本佈置雅緻的客房在沉默來臨時變得如此狼藉。地上散落桌椅的斷肢,沾著血跡,散發一股淡淡,齊小新聞來卻想嘔吐的血腥氣味。
公孫皓這一回確實為他的愚蠢行為流了很多的血。
“滿意了嗎?”齊小新看著幾步外的屍體,眼神顯得有些迷茫。
引發這場戰爭的主角——蕭麗,她只是扭過頭去,用一種淡漠的眼神打量身邊的一名女子的臉。但她依然熟睡,房中的血雨腥風,全然與她無關。蕭麗突然很羨慕身邊這個熟睡的女子,並不是因為她同是在一張床上,卻沒失身,而是她雷打不動的酣睡功夫。
如果她也一直不曾醒來,如果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哪怕噩夢,如果。。。
太多的如果造就了太多的傷痛,太多的傷痛搜刮著她最後的自尊。不經意間,或者只是在一次眨眼後,不爭氣的水珠又自她的眼眼眶逃竄出來,一顆一顆,在她臉頰劃出一道一道銘記今日羞恥的痕跡,打溼了她烏黑的發。再過剎那,淚痕也失去了溫度,留給她滿面的冰涼,與這夜色同樣凍人的冰涼。
齊小新並沒有察覺這個女子的變化,因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具可能已經在慢慢轉向冰涼的屍體。思忖再三,他最終向前行了七步,來到昔日好日的身邊。既然是昔日好友,如今斃命異鄉,又是命喪他手,安葬事宜,自然是要他負起責任。
剛探出手,齊小新已經感覺到公孫皓的屍體散發出來的淡淡冰涼感覺。齊小新怔了一下,瞬間過後,以往的記憶片斷竟一幕幕重現腦海。他的手因此僵住,定格為一個撫摸的動作。只是他的手未曾觸及撫摸的物件。
而他似乎是要撫摸的物件,此刻趴在地面,頭扭向睡床相對的一側,嘴裡流出的鮮血已然在他身下暈開一大片的紅豔。只是夜色罩著公孫皓,齊小新看不出他那一雙本來亮若星辰的眼,死亡最後一刻凝固在其中的是極度的怨恨抑或解脫後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