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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的幸福已無法和世人分享。

這場空前絕後的戰爭裡,鐵錘軍的將士們大多都倒下了,在鐵錘將軍的帶領下,於陰間加入了古蜀王的軍陣。只有取湯、青琴和��還活著,手裡提著錘,奔走在屍陳如蟻的城上。日月慘淡,三星城靜靜地矗立在那裡,泛著青銅的色澤。城垛上煙霧瀰漫,三個少年的影像已經無法看清。

城磚上浸滿了亡者的鮮血,雕像的碎片也浸滿了鮮血,死去的人和碎裂的雕像同樣不能復生。粘在雕像碎片上的血變成了黑色,陣亡人臉的顏色和灰色的城磚漸趨一致。只有雕像的碎片,雖然只是些殘缺不全的碎片,卻依舊保持著它固有的潔白。上面的血跡就像一層用上乘蠶絲織成的錦緞,輕輕地搭在上面,絲毫也不能掩住它們的光輝。

雕像的魂和陣亡人的魂在城上徘徊,將無盡的心事留給了風。風不吝惜力氣,把石匠和鐵錘將軍這兩位英雄的大願和二十二公主月瑤的生平以及他們之間的故事向群山傳頌,有感慨,有嘆息,有悲鳴。

年復一年,在這樣的風中,三星城上空又響起了錘聲。

不知是取湯在率領士卒晨練,還是青琴在雕刻雕像。不知道他們秉承了多少先輩的遺願,是期待一場更大的戰爭以超越前人的功名,還是為了一尊更為完美的雕像使自己的今世和來生更加豐盈。

更大的戰爭需要有更強的敵人,他們是那些錘下亡魂的後裔嗎?是否還需要至少二十年,等少年變成壯年,他們才敢再次出現?還是壯年到白髮,他們都一直未能前來?更完美的雕像需要更富神韻的軀體,我的七尊雕像已經成就,雖然身碎,卻深深地印在三星城每一塊城磚的記憶之中。是��,還是又一個將要下嫁的公主,她們要具備何等的丰姿才能讓錘聲再次為她們而鳴?誰又是新的石匠,青琴嗎?又是誰能讓他產生比前人更為猛烈而又持久的激|情?

關於三星城繼任鐵錘將軍的故事沒有記述。沒人知道取湯、青琴、��這三個少年後來成就了怎樣的人生。

功名也罷,雕像也罷,每個人短暫的一生都在雕塑。在青銅時代末期,鐵剛剛作為兵器出現的最初歲月裡,在那個瀰漫著古蜀王神秘氣息的城上,起碼有人那麼活過。

他們獨特的功名與雕像已經成就。

行刑(7)

周慎王五年,也就是公元前三百一十六年,我五個哥哥的五個兒子率傾國之軍,於初春之日,杜鵑開始鳴叫的時節,翻過巫提山,兵分五路討巴。巴不能敵,緊急求救於秦。秦惠王與大夫張儀、司馬錯、都尉墨等計議,納司馬錯之謀,棄巴不救,拜司馬錯為將,秘經當年五丁力士拖出的石牛道伐蜀。年邁的父王整理國中老弱殘兵於葭萌迎戰,大敗逃至武陽,十月為秦軍所害,開明氏亡。司馬錯回師滅巴,五丁力士之子皆戰死,餘部消散山中。父王諸子之中只有安陽王南逃至文郎,建甌貉國,仍稱蜀朝,偏居蠻野之鄉,得以存續。那肇於人皇由巴蜀所轄世世生息三千餘歲的華陽寶地,自此盡歸東方牧犢兒所有。

此後,一場空前的大地震摧毀了三星城,千里之外的蠶陵古鎮也變為廢墟。滄海桑田,如今的三星城已經沉於地下,和我們一樣在幽暗里長眠。它也寧靜了,只有石匠還在按他固有的節奏在我身上雕鑿著,那尊夢想中的完美無缺的雕像即將完成。

不管世上風雲變幻,這錘聲仍在繼續,只是不知道這令人心醉的錘聲經過那麼多世代有多少慷慨和唏噓會傳到後人的耳中。�

二○○三年七月十八日初稿於北京

二○○四年三月三十一日修改完畢

後記慚愧

二○○一年歲末,我到悉尼度假,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我夢見飛機失事,自己在事故中遇難。我看見我的亡魂像是一個透明的人在空蕩蕩的機場徘徊,無法找到通往人間的入口。夢中,我強烈地感到了生命中最大的憾事,不是無法再和親人在一起,不是公司那些未完的專案,不是,都不是。我看見我多年以來積累的那些素材靜靜地躺在抽屜中,那麼多精彩的創意還沒有變成作品。我感到難以言表的痛,彷彿那些躺在抽屜裡的碎紙片才是生命價值的全部所在。

我長時間地陷入慚愧之中。的確,為了生活,我忽略了我的生命價值,更浪費了良好的天賦。我進而還意識到,浪費天賦乃是這種愚蠢行為中最大的罪過。十年來我在投資領域投入了全部精力,幾乎沒有留出寫作的時間。我的第一本小說《鑰匙》,是我對自己極度憤怒的結果。那時,我對自己說,如果一個人三十歲之前還寫不出什麼東西,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