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傑忽然說道:“齋主……”
“不要問我,數十年前,齋主他老人家親口說過,他不是聖人,如果你要我猜,我猜他老人家修的是清靜境。”
秦傑笑了笑,說道:“他這麼好熱鬧,哪裡清靜了?”
“清靜在心,那便足矣。”
秦傑伸手到殿外接了些雨水,用手指細細搓著,過了很長時間後,問道:“難道沒有人能夠不升天嗎?”
“誰能逃得過天理迴圈?”
秦傑緩緩收回手,在齋服上擦了擦,說道:“師父沒有告訴過我這些。”
“因為齋主確信你將來肯定會走到元嬰巔峰,看到那道天人之隔,到時候你自然便會知曉,在人間之上的誘惑和恐懼。
人間之上便是蒼穹。
秦傑抬頭看著秋雨裡的天穹,發現那裡確實很蒼涼。
他覺得有些冷。
天道,果然無情。
“既然日月相應,有日便應有月。”
“日月輪迴,光明交融,月便應在夜裡。”
“然無數劫來,萬古長夜不見月。”
“這便違了生生不息自然之理。”
“夜臨,月現,此句中的夜,指的當不是每個尋常的夜,而是永夜。”
“永夜之末法時代,方有月現,自然復生。”
“如此方不寂滅,世界另有出道。”
“既然如此,靜侯長夜到來便是,何苦強行逆天行事。”
“莫非這天也在等著夜的到來?”
“還是說它在恐懼夜的到來?”
“它恐懼的是夜本身,還是隨夜而至的月?”
道祖的筆跡很普通,和固山郡鄉村學舍裡的教書先生沒什麼兩樣,筆記上的語句也很隨意尋常,非常淺顯易懂。
秦傑看的很認真,暮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的眉毛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澤,就如同觀中殿內那些尊者的金像。
天書明字卷一直在清夢齋,被大師兄隨意插在腰間,他曾經看過兩次,卻始終有些迷茫,今天看到道祖當年留下的筆記,終於確信了一些什麼。
在道祖看來,這一次的永夜與人間過往遇到的無數次永夜都不相同,然後他又想起,師父似乎不相信冥界入侵,但卻從來沒有否定過永夜將會到來,甚至曾經提到過有位屠齋主有位酒徒,曾經生活在上次的永夜裡。
這一次永夜與以往最大的區別,大概便在於那個明字,在於明字中的月字,在於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看到過、便是齋主也感到惘然的那個事物。
但明字捲上為什麼會記載有月亮?這個世界無數年前曾經有過月亮,卻離奇消失?然後如道祖預知的那樣,會在這次永夜時重新出現?
暮光漸黯,夜色漸至,秦傑離了房間,來到太虛觀後院塔林外的一處草舍前,靜靜聽著草舍後的溪聲松濤,然後推門而入。
歧山老道並不意外他的到來,微笑說道:“可有所得?”
秦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問道:“不是說道祖的筆記已經遺失?”
“沒有人看得懂的筆記,便等於遺失。這本筆記我已經看了近百年的時間,始終沒有看懂,希望你能看懂。”
秦傑沉默片刻後問道:“道長,為什麼你認為我能看懂?”
歧山老道看著他,眼神頗有深意,說道:“因為齋主在信中說,如果世上還有一個人能夠看懂道祖的筆記,那個人就應該是你。”
秦傑心情很複雜,有些震撼,有些惘然。
無論是無數年前看過明字卷留下筆記的道祖,還是千年前把這卷天書帶離董事會的那位總經理,或者是令人高山仰止的齋主,都很難看懂明字卷。
因為再有智慧的人,面對從未在他們的世界和經驗裡出現過的事物,都無法進行分析而只能猜測,而秦傑是唯一的例外。
秦傑知道齋主給歧山老道寫過一封信,大師兄也寫過一封信,原本以為只是提及張楚楚患病之事,請道長多加照拂,卻沒有想到還有這層意思。
難道說師父猜到了自己的來歷?
歧山老道帶著秦傑走出草舍,來到山林裡。
山溪在松林間緩緩流淌,連綿秋雨之後,夜空放晴,星光清幽,落在松溪之上,分散出無數細碎的銀屑,非常美麗。
看著夜景,秦傑下意識裡想起兩句詩。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他轉身望向道長,問道:“道長,你為什麼要傳我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