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熙兩面三刀出爾反爾,私下撕毀兩人之間的協議對親侄女下手,如今眼看內閣失勢又想重修舊好,他以為趙秉安還是幾年前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無名小卒嗎!況且沈梁之事若非他從中作梗,五叔未必會憤然行事,造成如今這副局面,很難讓趙秉安心裡全無芥蒂。
都是人精,哪能聽不出趙秉安話裡話外的嘲諷,邵柏博還以為自己對大伯已經算得上嚴防死守,沒想到他終究還是找上了妹妹,看來自己上回給予的警告人家是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啊。
“再給我兩年時間,兩年之後,邵家絕不會再成為你的掣肘!至於大伯,我會讓他安分守己的!”
對於妻兄臉上略顯猙獰的神色,趙秉安佯做不知,他心裡著實已經膩味了邵氏的糾纏,就算礙於媛馨母子,他要保全邵氏顏面,但那也不意味著他能容忍有人對五叔五嬸不敬。
尤其在眼下這個敏感時刻,誰敢在五嬸的傷口上撒鹽,趙秉安就敢在他的心口上插刀!
邵柏博攜怒而返,在邵氏大宅裡掀起何等風雨尚且不提,就說眼下,趙秉安受邀踏足唐府,這就讓寒門一派人心惶惶。
唐耀山從西山歸來之後便久臥病榻,如今已是時日無多,可唐府至今沒有上乞骸骨的摺子,這讓工部尚書的接替人選多了一層疑雲。
趙懷珺身為忠義伯,按說是沒有可能躋身六部堂首的,可架不住其子妖孽,趙秉安從踏足仕途開始便是一個異數,往往化不可能為可能,如今他手掌湖湘又依傍皇嗣,要想從董臻手裡撬走工部尚書一職也並非痴人說夢。
唐家五子兄友弟恭,大老爺唐雎出任魯南地方,遠離京城,二老爺唐珏與三老爺唐阪蒙蔭入仕,一直兢兢業業,謹慎為官,其餘兩房雖領了泰平帝賞賜的官職,但很少在前朝走動,唐家子孫起於清貧,對詩書傳承倒是重逾官身權勢。故而不用董臻謀劃,唐家人就自動退出工部權柄的爭鬥,這次邀請趙秉安過府相敘,也不過是為了圓老爺子的心願。
幾日未見,沒想到精神矍鑠的唐閣老已是氣若游絲,趙秉安心生感慨,坐在塌邊吶吶難言。
老人家年事已高,經過杖刑之後便高燒不退,如今泰半時間都在昏睡,唐府長孫唐玉煙跪在一旁伺候著,誰也沒忍心打擾。
直到午時,日晷碰針,水鐘鳴磬,唐耀山才悠悠轉醒。
“閣老……”
“你來啦。”
“玉煙,去把你二叔三叔喚來,老夫有事要交代。”
唐玉煙很不放心留下兩人獨處,可又不能忤逆祖父的意思,只能憂心忡忡的退下了。
“淮揚河道工程繁巨,非能吏不能修繕,董臻其人雖心術不正然幹才非凡,留他參與治河國政,可人盡其用。”
“是。”
“中樞不振,地方難平!原本河南即是政局靡亂,而今……,朝廷已經抽不出人去治河了,遑論清查腐吏,先竭盡全力救災吧,能免一部分百姓苦難也是好的。”
“晚輩已著有司準備賑濟的錢糧,只是苦於無外放的人選。”
“從吏部選,如今沈炳文離巢,吏部是最孱弱的時候,你可著手抽調其精銳遣赴河南,叢嵐尚在,只要增添京官在河南的陣營,自可讓地方勢力投鼠忌器。”
“只要熬過大災之年,其餘之事你可徐徐圖之,切勿操之過急,謹記。”
“晚輩受教。”
“老夫大限將至,回顧一生,悲喜兩端。幼時讀書,求功名富貴,顯耀門楣;中年為官,屈卑於君威,未盡忠言直諫之責,眼見忠臣良將含冤而終;老來卑鄙自保,冷眼旁顧黨爭伐異,於國務民生無功無績,忝活高齡。”
“閣老莫如此說,您心憂天下,務實忠懇,若無您這樣的中流砥柱,朝局哪能維持至今。”
“老夫悔不該放任先帝以嗣為蠱,若無諸王相爭,我大朔的朝局該何等清明!明誠,你萬不可重蹈老夫的覆轍!”
唐耀山緊緊握著趙秉安的手,渾濁的雙眼裡滿是懇切。
“當今甚於先帝,明誠縱是有心卻也只能被迫輾轉其中。”
“您還不知,晚輩已被點為東宮講經,可犬子卻被詔入毓慶殿行走,聖意難揣,晚輩如今亦是如履薄冰。”
“當初你就不該幫他即位,而今所有人,都騎虎難下了……”唐耀山身為臨死之人,說話已是百無禁忌,況且房中僅他們老少二人,有些事實說出來也無妨。
“形勢所迫,造化弄人,都是無奈何。”
“趙氏一族已經行至風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