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跡一年後,他搖身一變成了契丹人加勒古杜,率著一幫蠻人內附王良,卑躬屈膝才求得一絲喘息之機。而今又借回鶻潰亂之機東山再起,捲土重來,公然打出反叛前的旗號,他這是要做什麼?這是要找回丟掉的場子,向朝廷向神策軍復仇啊!
他敢如此張揚,定是得到了刺馬營的暗中相助,否則光他頭上的欽犯帽子就能壓死他。當年整治他的大總管已經垮了臺,現在的大總管據說對他欣賞的很吶。
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西北、長安的事還沒平息,偏又出了這檔子事。
喝了幾口茶後,吳臣心緒稍稍平靜了些,他把小青衣轉呈的那份密諜又看了一遍,猛地把大手往案上一拍,怒喝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跳起來,揹著手在值房裡團團打轉,嘴裡含混不清地說著:“這是要把人往死裡逼啊,這是要把人往死裡逼啊。”他側著臉連聲問侍立在案旁自己的學生薛城:“這就是以一己私利害國害民的例子啊,有些人為了自己能登上皇位,已經喪心病狂了。”
“這分明是逼著咱們開戰嘛。”他用力地敲著桌子,紅彤彤的眼睛裡已經流出了淚水。
薛城也激動地說:“回鶻潰敗,正是國朝收復漠北河西失地的大好良機,讓他們這一鬧,失地是拿不回來,只怕還得拿出大把的銀子去穩固吐蕃人、沙陀人,刺馬營就是大唐的敗亂之源啊,這些人口口聲聲匡扶社稷,中興大唐,乾的卻盡是拆鍋倒灶的勾當,還……”
薛城還要說下去,梁成亮趕緊使眼色讓他打住,他們的老師已經氣的七竅生煙了。
薛城只得按下性子,小聲地勸道:“老師寬心,萬不可為這些亂臣賊子傷了身體。”
梁成亮則提醒道:“這件事老師還是儘早提醒仇公,早做打算啊。”
吳臣瞪著兩個學生,流著淚說道:“除了開打,還能有什麼打算?大唐的江山早晚在這無休止的內耗中完蛋。”
這當間,一個小宦官到了門外,細聲細語地稟報道:“中尉請先生即刻入宮,有要事相商。”吳臣點點頭,用衣袖擦擦淚,在學生的協助下找了一些緊急的公文,夾在腋下,一邊吸著鼻子一邊出了門。
望著老師花白後腦殼和蹣跚而行的步履。薛城搖頭嘆息道:“這兩年,老師老多了,可再禁不起狂風暴雨的折騰啦。”
梁成亮也嘆息道:“可是,仇公不放啊。”
薛城苦笑一聲:“離開老師,仇公也是孤家寡人啦。”
兩個年輕人面面相覷,幾乎哀嘆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哇。
同一日,在夏州威遠軍的軍營裡,楊昊終究見到了吳成龍送給自己的禮物:一對青年夫婦,兩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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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關夫人
楊昊望了眼那個蜷縮在鐵籠子裡,蓬頭垢面,像狗一樣的男人,陰著臉一言不發地就走了。薄萊慌了,一瘸一拐地去追東方蘭。身為兼領健撲營的參將,按職權的劃分,他和東方蘭共同擔負大帥金帳的警衛。東方蘭雖只是營務處的一名校尉,但得大帥寵愛,是身邊的第一大紅人,紅到一天十二時辰寸步不離地伴隨左右,紅到同食同宿的地步。自己呢,雖然貴為參將,卻只能在大帥就寢時才有機會靠近,即便如此,也只是負責外層值守,內衛仍由東方蘭負責。
只有當大統領和女眷親熱時,他才有機會擔任內層值守,那個時候,不用人吩咐東方蘭也會躲的遠遠的,俊俏小郎聽不得男女纏綿時聲音,每每這個時候他能羞得滿面通紅。可是大統領突然對男女之事起了興致,他的後帳日漸充實,常常忙的通宵達旦不知疲倦。
薄萊和他的健撲營悄悄地從東方小郎手裡分了杯羹,健撲營也有幸成為大統領身邊最得寵的衛隊。
兩天前,他隨楊昊來到夏綏。鄭華泰把自己住的地方騰出來給楊昊,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私家園林,清幽私密,最主要的是地勢好,便於警衛。
到的第二天,鄭華泰就打發人把這對年輕夫婦和他們的兩個孩子送來了,送來的時候,這男人就蹲在鐵籠子裡,脖子和腳上都拴著鐵鏈子,如同狗一樣。女人帶著孩子,沒受什麼委屈,或許是驚嚇過度,母子三人自打進了這院子,一句話不肯說,彷彿一家子都是啞巴。
鄭華泰告訴薄萊這人是從長安送來的,來人告訴他事關機密,必須親手交到楊大帥手裡,自己是請示了楊昊後,才將人送來的,你老弟可得用心看好了。
薄萊心裡覺得好笑,有必要搞的神神秘秘的嗎,不就是兄弟不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