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陡然泛起酸楚,似是有根琴絃在我心頭忽地拂顫了一下,酸澀之意隨之在我心間千絲萬縷地縈繞開來。
也不揭明,我只是抬手輕撫著蕭繹的臉頰鬢髮,儘量語氣輕鬆地含笑道:“有這麼好笑嗎?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蕭繹沒說話,仍是彎唇靠在我的肩上,眸底溼潤的淚光使他含笑的雙目在燈下晶晶亮的,似是繁星倒映的湖水,又似是溼漉漉的小狗眼睛,帶著孩子氣的純真,少年人的動人。
未繫好衣帶的寢衣,因蕭繹摟依著我的動作,微敞散著,蕭繹少年人的軀體這般靠著我,著實是有點過於親密了,儘管我心底只把他當成孩子,但蕭繹到底已經年紀十六,不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了。
可是眼下這等情景下,我如何能將他推開,蕭繹眸底的淚光似是一面鏡子,將他平日藏在心底、不肯展露人前的脆弱與恐懼,悄然投射了出來。
擔憂什麼,害怕什麼,太子之位已然失去,剩下的,就只有一條性命了。
燈攏帷帳的光影中,我緊緊地摟住了蕭繹。雖然目前什麼也沒能做到,但能給他一些可依賴的錯覺也是好的,至少那感覺溫暖不孤單,好過他一個人惶惶不可終日的孤獨。
這夜是我自失憶以來,第一次與蕭繹同床時未中間隔得好似還能再躺兩個人。我在溫暖的被衾下摟著蕭繹,似他幼年生病時那樣,蕭繹一手搭摟在我的腰間,面對面的親近下,溫熱的呼吸幾乎與我相融。
希望蕭繹今夜能有一個好夢,昏沉將睡時,我迷迷糊糊間如此心想。
不知蕭繹在我的祝福下能否有場好夢,反正我自己這夜是未能好眠。因在跌進夢鄉中時,我又一次見到我的前夫雲崢,見他神色冷峻得似冰雪,略靠近些就要凍死個人。
許是夜宴上雲崢離去前的那一眼,無形間在我心中投下了陰影,我在睡夢中又夢見了雲崢。夢裡的時間,似乎是在雲崢拔劍逼問我奸|夫是誰之後,我似未吐露奸|夫是誰,雲崢似也不逼問了,我與他仍是夫妻。
只是尋常夫妻是相敬如賓,而我雲崢是“相敬如冰”。一張桌吃飯、一張床睡覺,夫妻之間卻能一天到晚一句話也不說的,彼此冷漠勝似陌路之人。
那張被雲崢砍斷一角的花梨木桌也未更換,仍擺在我與雲崢的寢堂外間,昭示著這場婚姻不可挽回的崩裂,昭示著我與雲崢夫妻關係的名存實亡。
漸漸的,我似連這夫妻之“名”也不想要了,一日晨起後,與雲崢同坐桌旁用早膳時,我邊攪著碗裡的杏酪粥,邊垂著眼淡聲道:&ot;我們和離吧。&ot;
依著綠璃口中雲崢逼問奸|夫時的暴烈情狀,我想象中的雲崢,會在我這句話後怒髮衝冠,會暴脾氣地將膳桌給掀翻,再拔劍向我,再砍下桌子一角來。
然而我的夢中,我曾經的記憶裡,雲崢並沒這樣做,他明明是性情驕烈的人,卻很平靜,平靜地聽我說著和離的話,彷彿我只是在說今日天氣如何,神色安靜如無風的湖面。
“我不會與你和離,我們成親時,曾許下誓言,幸覓比翼,恩愛不移,長相廝守,此生不離”,雲崢看向我道,“你不守誓,我守,雲崢此生只會有虞嬿婉一位妻子,雲崢不負、不離、不棄。”
“我活著便要守誓與你做一世夫妻,沒有人能從博陽侯府、從我身邊帶走你,你若想離開我,與你那相好長相廝守,那便等我死吧。”
雲崢唇角泛起冷峭的微笑,冷峭如刀,卻似在割傷他自己,“我身體無恙,正常情況下還能活個幾十年,你若是等不了,現就動手殺了我吧。”
雲崢將一柄匕首擲到了我面前,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我、等著我。
明明坐在檀木椅上、坐在陳設精緻的屋舍裡,他卻似身在凝冰的湖面上,冰面已經在開裂了,墜入其中會被冰冷的湖水淹沒口鼻,會墜入漆黑無邊的深淵裡,他知道,明明知道,可就是坐在那裡,靜靜地聽著腳下冰面裂縫一道道延展開去,崩潰就只是隨時可能的一瞬間。
夢裡的我,心頭思緒如有千絲萬縷在同時纏絞,心灰意冷的絕望,斷棄情愛的決絕,每一縷思緒,都如緊繃著的琴絃,死死地勒著我的心房,勒得我漸要無法呼吸。
我是必要與雲崢和離的,可雲崢是侯爺之子,在權勢之下,他不鬆口,我不可能與他正常和離、解除夫妻關係,除非……除非我那相好地位高過博陽侯府,雲崢既以權勢逼我不得和離,我就只能用權勢逼他與我和離……
混亂的思緒中,夢境似更深了,似是天光忽然暗了下來,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