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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如那年在建昌旅館候見時一樣。與李元度的見異思遷比起來,李鴻章的一片忠心是多麼地難能可貴,何況其才其誼又都在李元度之上!曾國藩想到這裡,立即派彭壽頤帶著他的親筆信,前去饒州府接李鴻章來安慶。

李鴻章來了。他對恩師的認識,比恩師對他的認識還要深一層。他知道,恩師雖以理學名臣譽滿朝野,但絕不是一個迂腐的理學先生,既深諳歷代權臣的用人之術,又有自己一套識別、考察、培育、駕馭、籠絡人才的辦法,被訓斥而改換門庭的人會令其恨之入骨,相反,疏遠之後仍忠心不改的人,則會獲其加倍的重用。曾國藩的這一手,果然被李鴻章看準了。年家子、受業生,再加上精明、才情和忠心,使李鴻章重入曾國藩幕後,受到了這位權綰四省的恩師的格外垂青。

這時,陳玉成受苗沛霖之騙,死於勝保之手,而李秀成以蘇福省為基地建設第二個小天堂的事業,則達到鼎盛時期。整個蘇南,除馮子材駐紮的鎮江城及上海一隅之地外,全部土地都在李秀成手裡。李秀成注意發展經濟,實行輕稅制度,贏得了廣大農民的擁護。農民作歌稱讚:“毛竹筍,兩頭黃,農民領袖李忠王,地主見他像閻王,農民見他賽過親孃。”蘇州、常州市民紛紛建牌坊,表達他們對忠王的崇敬。李秀成又在江西鉛山收容了從西征路上撤退回來的石達開部將童容海、朱衣點等二十萬人,軍勢益發壯大,隨即一舉攻克杭州,王有齡被迫自殺。太平軍在蘇南、浙江一帶如火如荼的聲勢,使上海日夜處在驚惶之中。

上海是中國第一富庶之城,每月僅厘金、捐輸的收入就達六十萬兩銀子,外國人麇集此地,以何桂清、薛煥為首的江浙逃亡官吏和以錢鼎銘為首的江浙逃亡士紳也都聚集在這裡。洋人和官府都組織了武裝力量,試圖阻擋太平軍向上海進攻,其中最著名的是美國人華爾指揮、全用洋槍洋炮武裝的中外混合軍——常勝軍。但畢竟力量不足,於是公推錢鼎銘前往安慶,請曾國藩速派湘軍來上海。

餉銀極缺的曾國藩,絕對不能眼看上海落入太平軍之手,他派人火速趕到荷葉塘,要正在家休養的九弟擔負這個任務。曾國荃不答應。他的眼睛盯著江寧城。攻下安慶後,曾國荃認為自己既有攻城的本事,又是天下第一福將,打江寧非他莫屬。這一點,曾國藩也有同感,見他不去,也就不勉強了。九弟不去,再派誰去呢?曾國藩將手下帶兵的將領一一掂了掂:李續宜是個病夫,鮑超是個莽夫,都不能擔此重任;張運蘭、蕭啟江均非大將之才;貞幹不能獨當一面;至於多隆阿、韋俊,從來就不能算是心腹,這樣的大事,豈能放心讓他們去幹;彭玉麟、楊嶽斌固然適宜,但既然要成全老九的天下第一功,豈能又折他的水師輔翼!

一連幾天,曾國藩為之寢食不安。這天吃完晚飯,他有意走出城外,遠一點去散步。時已深秋,草木凋零,安慶城外一片蕭條。曾國藩觸景生情,腦子裡浮起了宋玉悲秋的名句:“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憭慄兮若在遠行,登山臨水送將歸。”驀地,他想起自己投筆從戎,已歷八九年了。這些年來,朝廷耗資數萬萬兩銀子,調集近百萬軍隊,從廣西打到江蘇,而長毛卻總不能撲滅,反而鬧得更紅火起來。天心何時才能厭亂,百姓何時才得安寧呢?而自己未老先衰,湘軍暮氣已生,有生之年還能重睹太平嗎?一時間,曾國藩心亂如麻,憂沮悲傷不能自已。他乾脆揀了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下歇息,荊七在一旁站著侍候。

曾國藩眯起老花眼睛,向四周無目的地張望。遠遠地看見兩匹快馬揚著灰塵,從西邊山坡邊奔來,一溜煙進了城門,後面有三條狂跑亂叫的黑狗在追趕。曾國藩對馬上騎手的剽悍豔羨不已。

“荊七,騎馬的人是誰,你看清楚了嗎?”

“好像是李觀察和他的弟弟昭慶,可能是從西山打獵回來。”剛才那兩人的騎術,也引起了王荊七的注意,他一直目送著他們進城。

“噢!”曾國藩輕輕地應著。是的,前天李昭慶來安慶,李鴻章還帶著他來請安哩!李鴻章六兄弟:瀚章、鴻章、鶴章、蘊章、鳳章、昭慶,個個既秉書香門第的文雅秀美,又兼淮北民眾的強悍勁氣,昭慶說他和三哥鶴章,在廬州招募了一千多鄉勇,護衛桑梓,大大小小也打過三四十次仗,手下也有一批能幹人。說話間,少年崢嶸之色時露,曾國藩很是欣賞。一個念頭在心裡悄悄泛起:派李鴻章去上海如何?但眼下他無一兵一卒,能在短期內組建起一支軍隊嗎?

曾國藩回到衙門,將這個想法與趙烈文商量。趙烈文完全同意。並說出兩個更為重要的理由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