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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垃圾場。垃圾場的夜晚是熱鬧的。

當那缺月珊珊升上天空,把銀色的光輝灑向這裡時,蟑螂。老鼠、蟋蟀。食屍蟲。漸蠍這些傢伙擠在垃圾場上,顯得異常活躍。它們為狗的死去而興高采烈,並跳起一種奇怪的舞蹈,宣佈著狗在垃圾堆上所帶來的種種罪惡。這些弱者取得了最後的勝利,它們用各種聲音,演奏出音樂慶祝它們新日子的開始。

這些如沉睡夢中的狗,它們全然不知它們的身邊正在演奏著一種別開生面的悼喪哀曲。月亮那銀白的光輝給它們帶來了潤溼的空氣。這些涼涼的空氣潤溼了它們的鼻孔,毛皮,浸透了全身,它們死去了的,僵硬的身子似乎有了一點感覺。置它們於死地的毒素被大地吸走變成空氣流散……

午夜過去,雞啼醒了黎明。那垃圾場中橫七豎八躺了整整一天的狗,有一隻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似久病的老婦人一樣呻吟著,顯得那麼痛苦,它們的五腑六髒經過毒藥的襲擊都殘留著傷痛。

此時的大笨仍在垃圾場的邊緣悄悄徘徊,輕邁著腳步,它看到了它的第一隻同胞站起來,第二隻站起來,第三隻……這些吃了毒藥的狗陸陸續續都站了起來,沒站起來的,那便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這個結果可能連人類都沒想到,他們投的毒是經過精密計算的,只要一進人狗的胃,它們就只有死路一條。可他們忘了,這些狗失去人類的庇護,它們已不是那麼嬌弱的狗了。

它們長年吃的食物幾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各種不同的毒素,它們的胃,它們的身體已經有了排洩毒素的功能。活過來的狗,痛苦地呻吟著,它們的胃在火燒火燎地痛,它們現在很需要喝水,用水來清洗胃中殘留的毒。

如果在幾個小時內沒有水補充進它們的身體,它們仍然會死去。這些狗在平日都不用喝水,它們只靠食物中的水分來供給身體的需要。當它們需要喝水來救自己的命時,卻不知道在哪個地方有水。

大笨也看出了同胞們的需要,它站在垃圾堆的高處,向這些從死亡中掙扎過來的同胞低低地嗚叫了一聲。那嗚叫的聲音好像是在告訴這些衰弱不堪的狗:——跟我走吧!

大笨衝下垃圾堆,向東邊走去,所有的狗都跟在它的後面。大笨走在這些狗的前面,它帶著它的同胞向這城市的護城河走去,那裡有取之不盡的水。

這時太陽還未從東邊升起,四周仍是一片黑暗,大笨雄赳赳地走在狗群的前面。它沉鬱而自信,步子輕盈而敏捷,帶著這近百隻活過來的狗穿過馬路,穿過還在沉睡的城市的高樓,向護城河跑去。流落在城市邊緣,失去了家與主人的大笨更多了一些人的智慧。

由於居無定所,食物的缺乏雖然瘦了許多,可它仍強壯。更結實。與此同時,它的性格也在根據遺傳與環境確定的路線發展。遺傳可以比喻為黏土的生命特質,隨著不同的環境具有多種塑性,可以被塑成各種不同的形式;而環境的作用就是模塑的新土,賦予它一種特定的形式。

因此,如果大笨沒有被劉明把它帶到人類的火邊來,或者沒把它帶進城市,那荒涼的山野會把它塑造成一隻真正的狼。劉明給了它一個不同的環境,它的性格在狼與狗的邊緣徘徊、遊移,它可能是狼又可能是狗。

從它對家的依戀,對人的忠誠它實實在在是一隻狗。可現實又一次一次把它推向狼。為了生存,為了活下來,大笨不得不把自己變成一隻狼。

這個世界只有用兇殘、暴力才能獲得生存的機會;縱然它是人類最好的朋友,被人拋棄和出賣,它才變成這樣子。這是人類的過錯,而不是它的過錯。特別是來到垃圾堆上,大笨與這些無家可歸的狗為伍之後,它的性格不可避免地被扭曲了,它變得更加乖僻孤獨、難與為伍,也更加兇猛。

同時它更加敏感人類對它的嘲弄,這原因可能來自它還沒被劉明逐出來,那些牌客用菸頭燙它的鼻子,被燙傷的鼻子使它失去嗅覺;那些牌客用盡辦法嘲笑它。挖苦它,漸漸地它認為人類的笑很可恨。

大笨在垃圾場上避免與任何人接觸,當它在大街上游走時,那些酒鬼向它扔酒瓶,並向它大笑時,它會生出極為可怕的震怒,笑讓它感到莫大的恥辱和惱怒。

有數次因為人類對它的嘲笑,它如魔鬼一般在大街上胡作非為,向嘲笑它的人發起進攻,雖被人打斷了一根肋骨,身上又多了幾道傷口,可它仍沒向對它嘲笑的人妥協。

人類更不知道自己的笑能勾起這隻狗的傷痛,更不知道這隻狗有人一樣的自尊心,有人一般的記憶。它對自己的命運而深感不平,它很自卑自己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