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踏進院內。
陳聿修上前撩袍下跪,神態雍容嫻然。徐公公不禁讚許地望他一眼,也不多話,徑直展開了手中的聖旨。
“槐路清肅,經邦論道,變諧是屬。然爾表德優賢,庸勳紀績,戰武令規。太孫少師聿修,風神重悟,局量宏雅。元功懋德,膺茲重望。可為中書令。”
聖旨宣畢,整個庭院靜得連鳥雀撲騰翅膀的聲音都聽得到。片刻後,還是陳聿修的聲音清越穩沉,打破平靜:“臣,接旨。”
郭臨在人群后方跪伏,面朝著青石地磚,然而面上已激動得分不清是笑還是哭。文客們也像是方從震驚中驚醒,紛紛上前拱手道喜。徐公公微一頷首,遞過聖旨,識趣地帶人退出筵席。
直到酒盡羹殘,人影才逐漸散去。眼見庭院內只剩了三兩僕從再無外人。郭臨連跑帶跳地奔到陳聿修身前,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激動得連聲音都在抖:“聿修!太好了,太好了!”
陳聿修彎起唇角,輕拍她的手背。郭臨實在是太開心了,她萬萬想不到,陛下在不得不同意了學士府逐聿修出族請求的情況下,居然還會給他升官。若說流觴曲水是文人在打學士府的臉,那麼這卷聖旨,就是陛下在堂而皇之地宣告陳聿修的分量。
她仰頭望向他,清澈的眼眸在陽光下灼灼生輝,陳聿修感到腰間柔柔環上了一雙手。郭臨側著臉,緊緊地靠著他的胸膛,一面蹦跳踱步,一面不斷呢喃:“太好了,聿修……”
陳聿修忍不住淺淺一笑,整個人順著她的步子踉蹌後退。正要伸出手輕撫她的背,然而下一瞬,笑顏盡散,神色陡然驚變。
郭臨興奮得忘乎所以,連一隻大手橫著攬在腰間都未能察覺。等到整個身子猛地天旋地轉,最終被人橫扛在肩頭時,她才傻了眼。怎麼突然就倒懸半空,視線顛倒天地了?她結巴半晌問道:“聿……聿修?”
卻聽他一聲冷冷的吩咐:“你們先不收拾了,都下去。”
清掃筵席殘局的僕從不敢違背,連聲應是。郭臨眨了下眼,還未說話,身子遽然又一陣迴旋,地面掉了個面,陳聿修抗著她大步往內院走。
“聿修,放我下來!”
他不回話,直接踹開一間廂房,粗暴地掀起內間珠簾。行到床榻前,突然一把把她摜在床上。
郭臨摔得暈暈乎乎,那還有什麼高興的勁兒。只覺一團怒火瞬間騰起,忍不住大喝一聲:“你幹什麼啊!”
陳聿修俯身而下,雙手撐在床榻邊沿逼向她。郭臨嚇了一跳,整個人不自主地後縮,但目光還是不依不饒地瞪向他。
“我只是告訴你,”他眉頭一挑,面色冷嚴,“自古抱人都是男人做的事。”
“嗯?”郭臨睜著眼,滿臉莫名。然而稍稍細想片刻,臉就開始不爭氣地越來越紅。
好像……似乎……可能……在她剛剛環著他的時候,一個興奮用力過猛,把他整個人抬起來了……
“看樣子是想起錯在哪了?”
“我……我那是高興嘛,”郭臨撇撇嘴,小聲辯道,“又不是故意的……”
陳聿修站直身,輕飄飄地瞟她一眼,輕蔑的意思再明確不過。郭臨氣得咬牙切齒,卻理虧得緊,只能暗自腹誹。陳聿修淡淡地收回目光,狀若無意地撫了下肩頭長髮,突然間,就將外袍脫了下來。
郭臨瞪直了眼,盯著落在地上的外袍,這一驚,連聲音都在打顫:“你你你……又做什麼?”
“扛你進來,出了一身汗,自然要去洗洗。”他抬腳朝外走去,行到門口,回頭一彎唇角,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這,這不才下午嗎,就要洗澡?郭臨才勉強收回神思,伸出手貼上面頰,果真燒得滾燙。可偏偏腦中他的那些動作,擾人地回放個不停。
她拼命地甩了甩頭,直甩得髮髻散亂,也渾不在意。又呆呆地抱膝在床上靜坐了片刻,突然轉念一想,不對啊!
他要去洗澡,那就洗啊,把我留在這兒作甚?
她這下敢理直氣壯地冷哼一聲了。毫不心虛地跳下床榻,不忘給地上外袍踩上一腳。然而這廂房位於內院幽深的地帶,她不熟悉路,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找到內院正門。
好在下一個拐角,總算看到聿修的書童。郭臨連忙搶步追上,一拍書童的肩。書童嚇得直嗆,尤其在他看清來人之後,表情更是被驚得古怪扭曲。
這複雜晦暗的目光瞧得真是倍感滲人。郭臨連忙握拳清咳一聲,正欲問路,卻聽書童幽幽地長嘆了口氣,側身抬手指了個方向。郭臨一愣,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