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元參搖頭:“你不必瞞我,我都知道了,我與她能有今日也是意料之中的,這些年曲家作孽深重,即便我費盡心思,也不過償還了一二而已,如今報應不爽,終是來了。√”
落葵望住他,默默良久,才勸慰道:“雖說這世間之事,有許多非你我之願,更有許多非你我之力能改變,可想同誰在一處,不想同誰在一處,總是能隨了自己的心罷。”她微微一頓,笑道:“元參,你與她之間尚未塵埃落定,此時便灰心還早了些,你今日救下了我,還是好好操心回去要吃甚麼苦頭罷。”
行到一處岔路口的柵欄邊兒上,值夜的差役大喝一聲,馬車倏然停下,這會兒子時剛過,若非是大有來歷之人,這樣犯夜外出,被差役拿住,少不得要挨板子。
杜衡早有準備,跳下車來,滿臉堆笑的對差役說了一籮筐討好的話,又往兩個差役的手中塞了不少銀子,二人這才對視一眼,吃力的挪開柵欄,馬車再度吱吱呀呀的遠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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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水家大門,一行人輕手輕腳,奈何還是人多嘈雜,驚動了歇在樹梢的宿鳥,撲稜稜扇動雙翅,一群群扶老攜幼的沖天遠去,樹冠劇烈的晃動不停,枯枝敗葉像雨點般紛紛落下。
院中這般大的動靜,自然驚醒了屋內安睡的人,原本漆黑的屋子突然燭火通明,房門猛然開啟,竟然是曲蓮竟和丁香一同出來。
見此情景,曲元參不由的臉色微微一沉,驚愕的幾乎要咬了舌頭尖兒:“小妹,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落葵幾人各個身上帶血,連曲元參亦是如此,曲蓮嚇得臉色蒼白渾身顫慄,她自小養在深閨,從未見過這等鮮血淋漓的殺戮場面,掩了口幾乎忘了喘氣。
愣了良久,曲蓮滿眼是淚,聲音打顫道:“大,大哥,我,我來找落葵玩兒,大哥,你,你怎麼來了。”
夜風微涼,拂過落葵的眼簾,隱隱生痛,她早知道有些事瞞是瞞不住的,即便瞞也無法長久。曲蓮看到血淋淋的今夜,那麼這層薄薄的窗戶紙便捅破了。落葵轉頭對杜衡附耳吩咐道:“你先留下,我還有事交代。”
曲元參輕撫曲蓮的肩頭,滿眼都是疼惜:“小妹,這麼晚了你沒回來,伺候你的人說你一連幾日都在城西水家,我不放心,出來尋你,夜深了,走罷,跟大哥回去罷,父親該著急了。”
見曲蓮凝眸不語,落葵知道她放心不下京墨,不親眼看到他平安無事,曲蓮是不會輕易離開的,遂握了握她的手,道:“夜裡涼,有甚麼話進屋說罷。”
曲元參卻上前一步,攔住了曲蓮:“你一個姑娘家,這麼晚了都不回家,父親會擔心的,走,跟大哥回去。”
曲蓮側目望住京墨,只見他的傷勢比方才更重了一分,一身白衫子盡被血染透了,斑駁的如同落在雪中的紛紛紅梅,口中仍不住的滲出血珠,她心痛難忍,捨不得離開,深吸了口氣,連連搖頭道:“不,我不走。”
“你現在不走,父親明日便會來捉你,那麼你便休想再出府門半步了,你可要想清楚了。”曲元參手心兒裡滲出細密的汗來,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一招,沒能看住曲蓮的心,他疼惜而又擔憂的望住她,她這樣天真未經世事,若捲入其中,怕是會引來潑天大禍,只是,他默默嘆息,只是這亂世中,誰又能真的獨善其身呢。
曲蓮卻只一味地拉著京墨,看他在昏睡中艱難喘氣,看著他滿頭滿腦豆大的汗珠子紛紛滑落,黏住鬢邊散亂的髮絲,打成了捲曲的結,又眼看他臉色漸漸白了,連呼吸也若有若無起來,淚不禁一滴滴的落下來:“不,我不走。”
曲元參長吁了口氣,心知此時的曲蓮迷了心竅,生怕自己逼得急了會適得其反,將她推得更遠,只能另想法子將她從這漩渦中拉出來,他衝著落葵施了一禮:“曲蓮,就勞你費心了。”
“有我在,你放心。”落葵微一頷首,她望著曲元參頭也不回的離開,不禁百感交集,自己與曲家的恩恩怨怨他都清楚,可他的赤誠之心就像是一盞茶,溫潤的正好,如今又將曲蓮拖進旋渦,自己更加愧對他的那份赤誠。
京墨仰面躺在床榻上,口中漫出的鮮血益發多了,不住的用巾子去捂去蓋,卻如何也捂不住。邊上浣洗巾子的一盆盆清水,盡數染成了一汪血水。
而更要命的是,京墨傷著的那兩條腿,非但無法動彈,望上去更是沒有一絲傷痕,沒有流出一滴血。落葵眉心緊蹙,這詭異的兩條腿中的是吸髓毒功,看起來沒有傷口,可骨髓深處卻已被毒物侵蝕的千瘡百孔,輕則從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