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裡面母子倆,母親神情溫柔喃喃細語,兒子睜大烏溜溜的眼睛聽得認真。好一派天倫之樂!
殊不知張紫萱正在講給兒子聽的,乃是竹書紀年上的一段故事:“這個伯益呢,是大禹手下的賢臣,原本按堯舜禹禪讓的規矩,是要把王位傳給他的,但大禹的兒子夏啟不服氣。就把伯益殺掉,自己坐了大位……你說夏啟殺伯益,大禹是幫哪邊呢?”
秦澤眨巴眨巴天真無邪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張紫萱笑著打了個比方:“比如說,你和大黃爭一塊糖吃,爹爹是偏幫誰呢?”
“大黃不吃糖,”秦澤小嘴一扁。
張紫萱循循善誘:“只是比如,比如它突然喜歡吃糖了呢?”
秦澤毫不猶豫的回答:“爹爹喜歡我,自然幫我的。”
“對了!”張紫萱微微一笑。親了兒子一口,然後解釋:“想那大禹,其實也偏幫兒子夏啟,或者不好立刻廢了禪讓的規矩,或者要伯益替他賣力,就假說把大位傳給他,其實暗中替兒子做好了準備……所以呀,皇帝說的話,那是萬萬信不得的。”
嗯!秦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都什麼跟什麼嘛。別的孩子六七歲才讀人之初性本善。秦澤三歲聽的卻是幼兒版《竹書紀年》。
虧得徐光啟和孫承宗兩位幕賓還有意當秦府的西席夫子,要讓他們知道張紫萱的教育內容。怕不撿塊豆腐把自己砸死算了!
秦府新添一位嬌滴滴的公主,照理說最愛吃醋的徐辛夷徐大小姐要泛酸了,可這次不同,永寧是她常常帶出宮來和秦林見面的,最後那次雪天地洞裡燃起,永寧是被從她身邊劫走的,怎麼也不能遷怒別人。
想來想去,都只有四個字“自作自受”。
“唉~~想不到啊想不到,永寧那麼嬌滴滴又害羞的人兒,怎麼會喜歡姓秦的?他不會琴棋書畫啊!”徐辛夷撓著頭皮,愣是沒弄明白,抓著頭皮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在本小姐眼皮子底下,他倆就暗渡陳倉了呢?”
甲乙丙丁四位女兵同時鄙視,咱們這位大小姐的心得有多粗啊!
“罷了,好歹是我表妹,可不能叫張紫萱看笑話!”徐大小姐把桌子一拍,起身站起來。
她伸手摩挲著小腹,肚子已開始微微隆起了。
前段時間因為李太后發話,國本之爭暫時平息,顯得內外無事,再加上南疆新定、絲路重開,舉國上下一片昇平氣象。
萬曆親政最初幾年因權力慾帶來的衝勁兒逐漸退潮,慢慢變得懶惰起來,藉著前面國本之爭時裝的那場病,處理朝政變成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賴在儲秀宮鄭楨那裡,將大部分奏章扔給了司禮監代為批紅,自己樂得逍遙。
毫無疑問,正中張鯨的下懷,司禮監掌印太監手握批紅之權,便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代行部分君權。
老好人申時行只保自己權位,其餘一概不管,萬曆偷奸耍滑,他開始還規勸過幾次,後來也就罷休,每天蹲在文淵閣自得其樂,沒事兒還哼幾句小曲兒,至於時勢如此,應當如何勵精圖治——且住,且住,我只求逍遙處!
正應著那句上行下效,陛下和首輔既然如此,官場裡頭埋頭幹事的人就少之又少了,要不渾渾噩噩得過且過,要不就混進清流裡頭,睜大一雙警惕的狗眼,逮住什麼機會就衝上去咬兩口,玩玩沽名賣直的勾當。
不久前平定南疆,鐵券封為武昌伯、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的秦林,以武臣執掌東廠的異數,常常站在風口浪尖的風雲人物,突然間沉寂下來,再不搞風搞雨。
唯獨每次上朝,秦林都會衝著張鯨傻樂,笑得陽光燦爛,露出八顆整齊的白牙。
別人不知道為什麼,張鯨倒是清楚得很,或者說他開始沒鬧明白,但到後頭也就明白了,因為張尊堯和邢尚智打聽到了訊息:秦林府上,多了位徐辛夷的表妹,有次外出被見過永寧公主的太監撞到,據說和永寧長得一模一樣。
孃的,上當了!
老奸巨猾的張鯨,這次的動作完全是向陸遠志學的,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然後有種智商被侮辱的怨念——敢情人家秦林每次見面,都在嘲笑他呢!
也怪不得秦督主暫時蟄伏了,拐了個嬌滴滴嫩生生的公主回家暖被窩,是個男人都會樂得合不攏嘴吧。
當然,張司禮除外,太監沒那愛好……
現在木已成舟,永寧已從世間徹底消失,張鯨確信以秦林的本事,絕不會在棺材裡頭留下什麼破綻。
什麼,你說去抓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