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言出必踐。他不止當著何舞鶴的面將那姨娘打死,還在緊跟著的之後特意回了族中一趟,以不孝嫡母為由將何舞鶴出族。
這才有了近年來在侯府外罵何三老爺的寧舞鶴。
徐善然還記得在和自己說這些往事的時候,老侯夫人的雙手微微顫抖,嘴裡反覆地說不能將這些銀子交給寧舞鶴。
她那時候並不特別明白,雖說寧舞鶴出了族,但那時何府本支人丁凋零到不剩一個男丁,同宗的又多是些狼子野心之輩,而她雖是母親的女兒,可到底姓徐,又出了嫁,拿著何府的財產豈不是斷了何府的傳承?為什麼不將寧舞鶴再加入族譜,再讓寧舞鶴扛起沐陽候這塊大招牌?
直到後來,她認清楚了林世宣的面目,日日如在地獄中被烈火煎熬著,才終於知道外祖母在彌留時候的真正情感。
憎恨,恐懼,無可奈何,又有強烈的不甘。
外祖母到最後想說而又沒有說的話是:有人針對侯府,有人殺了我的兒子孫子——
是誰?是誰?
是這些年侯府得罪的人嗎?
是寧舞鶴嗎?
外祖母沒有時間,她帶著強烈的不甘,死的時候眼睛都合不上。
但徐善然還活著,她明白了那些未出口的話,又繼續看了很多年,終於確信,寧舞鶴並不是暗中害死侯府的那個人。
寧舞鶴和她一樣,想找出那個人。
可寧舞鶴和她的方法一點都不相同。
她千方百計地去查過去的那些蛛絲馬跡,可寧舞鶴卻直接將侯府得罪過的人一家一家圈出來,一家一家找上去——
江湖豪傑。
徐善然當年嚼著這四個代表寧舞鶴身份的字眼,只覺得好笑。她一點都不認為寧舞鶴那樣的方法能得到結果。
事實上也沒有。
但當年寧舞鶴也不認為她找得到結果,而她也確實沒有找到什麼真正有價值的。
這麼看,他們倒是一模一樣的自以為是。
“善姐兒?”母親的聲音突然響起來。
徐善然仰起腦袋,看向何氏:“母親?”
“還喜歡外祖家嗎?”何氏問。
“喜歡。”徐善然說得肯定,又問,“怎麼了?”
“看善姐兒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何氏笑著摸了摸徐善然的臉。
旁邊的桂媽媽正從馬車壁上小抽屜裡拿出點心,聞言笑道:“許是出來一趟玩累了,就顯得有點懨懨的了。”
“是累了嗎?那回去就早些休息。”何氏說,手掌順著馬車的搖擺,一下一下拍在徐善然胳膊上。
徐善然嗯了一聲,似乎答應。
但徐善然自己知道,她並不覺得疲憊。
只是想起認真嚴肅和她說經義的何鳴,就想起掉進河裡連屍首都撈不上來的何鳴。
只是想起調皮搗蛋拿蟲子來嚇她的何默,就想起被馬拉著面朝下拖了十來里路,連面目都被磨平了的何默。
還有外祖母去世前的眼神。
還有失手被擒,問斬菜市口時不住狂笑的寧舞鶴。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三章 出首
時間當然不止單獨在徐善然這裡流逝。
在徐善然跟著何氏回國公府的同時,被徐善然氣得兩眼發暈卻又不能真正打上侯府的寧舞鶴本待不管不顧甩袖離開,但思來想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最後還是拿了那錠二兩的金子,糾結起自己的一幫朋友——俱都是京城中的苦力幫閒——跑到城外去找徐善然口中的“義兄”了。
因寧舞鶴是去歲冬至才和人進京做事的,身旁並無太多訊息靈通之輩,一路走走問問,兜了好些圈子才在城外找到地方。
只一到地方,不拘是寧舞鶴本人還是他帶來的兄弟,都看傻了眼。
其中一個和寧舞鶴關係最好又肚子裡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漢子“鐵頭”驚疑道:“哥哥你不是要帶我們來砸館子嗎?怎麼看上去這——也就是個施乞丐粥的粥棚?我們可不能砸這裡啊!”
另外有老成的人呵斥道:“瞎說什麼呢,聽舞鶴說完了再說!”
說話間,又湊到寧舞鶴身旁低聲說:“不是說是個館子嗎?怎麼要砸這裡?別管什麼仇怨,這砸乞丐的粥場就是個踹寡婦門,挖絕戶墳的下流勾當啊,我們可萬萬做不得的。”
“我知道。”寧舞鶴皺眉應了一句,正想開口,就見那前方的粥棚一陣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