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刃便會缺,於是要再磨。這等於是不會磨刀。”我有些不舒服,便說:“肖疙瘩,你什麼時候剃鬍子?”肖疙瘩不由摸摸下巴,說: “早呢。”我說: “這四把刀任你拿一把,若刮鬍子痛了,我這左手由你切了去。右手嘛,我還要寫字。”肖疙瘩用眼睛笑笑,撩一些水在石頭上面,拿一把刀來磨,只十幾下,便用手將刀上的水抹去,又提刀走到樹樁前面,招呼我說: “你在這裡砍上一刀。”說著用手在剛才砍的地方下面半尺左右處一比。我走過去,接過刀,用力砍一下,不料刀剛一停,半尺長的一塊木片便飛起來,在空中翻了一個
斤斗,白晃晃地落在地上。自砍樹以來,我從來沒有兩刀便能砍下這麼大一塊木頭,高興了,又兩刀砍下一大塊來。肖疙瘩摩一摩手,說: “你望一下刃。”我將刀舉到眼前,刃無損缺,卻發現刃的一側被磨了不寬的一個面。我有些省悟,便點點頭。肖疙瘩又將雙手伸直合在一起,說: “薄薄的刃,當然快,不消說。”他再將手掌底沿連在一起,將上面分開,做成角形,說: “角子砍進去,向兩邊擠。樹片能下來,便是擠下來的。即便刀有些晃,角子刃不會損。你要剃頭嗎?刃也還是快。”我笑了,說: “痛就砍你右手。”肖疙瘩仍用眼睛笑一笑,說:“好狠。”
我高興了,說: “我這刀切菜最好了。”肖疙瘩說: “山上有菜嗎?”我說: “反正不管怎麼說,在
快這一點上,你承認不承認我磨得好?”肖疙瘩想一想,不說話,伸手從腰後抽出一柄不長的刀來遞給我。我拿過來,發現刀木把上還連著一條細皮繩,另一端系在身後。我問: “刀連著繩幹什麼?”肖疙瘩說: “你看看刃我再告訴你。”我將刀端起來一看,這刀原來是雙面刃的,一面的刃很薄,一面的刃卻像他剛才磨的樣子。整個刀被磨得如電鍍一般,刃面平平展展,我的臉映在上面,幾乎不走樣。我心下明白,刃面磨到這般寬而且平,我的功力還趕不上。再細看時,刃面上又有隱隱的一道細紋,我說: “你包了鋼了?”肖疙瘩點點頭,說: “用彈簧鋼包的,韌得很。”我將拇指在刃上輕輕一移,有些發澀,知道刃已吃住皮,不禁讚歎說: “老肖,這把刀賣給我了!”於是抬頭認真地看著肖疙瘩。肖疙瘩又笑了,我忽然發現有些異樣。原來肖疙瘩的上唇很緊,平時看不出來,一笑,上唇不動,只兩片臉肉扯開,慢慢將嘴唇抻得很薄。我說: “老肖,你的嘴動過手術嗎?”肖疙瘩還未笑完,就幾乎嘴唇不動地說:“我這嘴磕破過,動了手術,就緊了。”我說:“怎麼磕得這麼厲害?”肖疙瘩不笑了,聲音清楚了許多,說:“爬崖頭。”我想起他當過兵,就問: “偵察?”他望望我,說:“哪個說?”我說:“六爪。”他有些慌: “小狗目的!他還說些哪樣?”我說: “怎麼了?就說當偵察兵呀。”他想了想,看了看手,伸給我一隻,說: “苦得很,你摸摸,苦得很,大比武,苦得很。”我摸一摸肖疙瘩的手。這手極硬,若在黑暗中觸到,認為是手的可能性極小。而且這手的指頭短而粗。肖疙瘩將手背翻過來,指甲極小,背上的肉也如一層石殼。肖疙瘩再將手拳起來,指關節便擠得顏色有些發淺。我推一推這拳頭,心中一顫,不敢做聲。
肖疙瘩忽然將兩條胳膊伸直壓在腿旁,全身挺直,一動不動,下巴收緊,幾乎貼住脖子。又將腿直直地邁開向前走了兩步,一碰腳跟,立定,把下巴伸出去,聲音很怪而且短促,吼道: “是!出列!”兩隻眼睛,只有方向而無目標,吼完又將下巴貼回脖子。我木木地看著他,又見他全身一軟,額頭的光也收回去,眼睛細了,怪怪地笑著,卻非常好看,說:“怎麼樣?正規訓練!”我也興奮了,說: “訓練什麼?”肖疙瘩將右手打在左掌上: “哪!擒拿,攀登,擊拳!射擊,用匕首。”我想象不出肖疙瘩會將腳跳來跳去地打拳,就說: “你拳打得好?”肖疙瘩看一下我,不說話,用左掌緊緊地推右拳,忽然蹲下去,同時將右拳平舉過肩。待完全蹲下去時的一剎那,右拳也砸在磨刀的石頭上,並不叫,站起來,指一下石頭。我一看,不由得下巴鬆了,原來這石頭斷裂成兩半。我拉過肖疙瘩的右手,沉甸甸的在手上察看,卻不能發現痕跡。肖疙瘩抽回手,比出食指與中指,說: “要連打二十塊。”我說: “到底是解放軍。”肖疙瘩用手揉一下鼻子,說: “走,到我家去,另拿一塊好石頭你磨刀。”
我於是隨肖疙瘩到他的草房去。到了,進去,房裡很暗,肖疙瘩跪在地上探身到床底,抻出一塊方石,又探身向床底尋了一會兒,忽然大叫: “六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