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糙地上有六張酒案。一張豪華闊大,上面擺著兩副酒盞,從酒杯、菜碟、筷具、羹勺無不華美精緻到難以想象的地步。另有五張酒案依次排開。黑翼獨自飲酒,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眼沉寂如古井無波。薰衣亦沉靜地坐在席中,只是挑些清淡的素菜來吃。戰楓一身深藍布衣,肅殺孤傲的氣息令他看起來彷彿結冰,右耳的藍寶石詭異地閃動黯光,隱隱透出血氣。他右手握住天命刀柄,酒菜對他如同空氣般透明。雪面前的案几上很簡單。一張紅玉鳳琴,一隻酒壺,和一隻酒盅。雪卻笑得很開心。琴聲淙淙。美妙如白雲在藍天流淌。他深呼吸,笑容陽光般耀眼:&ldo;多好,夏天來了,花朵會更加豔麗,樹木會更加茂盛。&rdo;他喜歡夏天。夏天會讓人感覺有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剩下一張酒案前並沒有人。直到暗夜羅和&ldo;如歌&rdo;出現的前一刻,那人才被人推了出來。他是被暗河弟子推出來的。因為他無法行走。他一身青衣,坐在木輪椅中,四肢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量,連手指也鬆軟地搭在輪椅扶手上。薰衣微微吃驚。她注意到,他的眼睛似乎是瞎了的,空洞沒有焦距。他原本就十分寧靜,而此刻,他的寧靜卻彷彿這世間再無法被感受到。薰衣嘆息。玉自寒畢竟是玉自寒。就算殘弱如斯,但唇邊一抹淡靜的微笑,依然使他尊貴如君臨天下的王者。紛紛揚揚的花瓣,蔚藍的天空忽然飄散起粉紅色的花瓣雨,花瓣如羽毛,輕盈舞在半空,美得人目眩神迷。雪十指飛揚。琴聲歡快起來,樂曲伴著花瓣,讓青山綠水的山間唯美浪漫宛如仙境。花瓣飄飛中‐‐樂曲酣暢時‐‐暗夜羅攜著&ldo;如歌&rdo;大笑而來!他依然是紅衣如血,她依然是紅衣鮮豔。與往日不同的是,他胸口扎著一朵綢緞的紅花,映得他蒼白的面容多了幾分遮掩不住的喜氣;她雲鬢高挽,一方鮮紅薄紗垂下,透過若隱若現的輕紗,只見她頰紅如醉、眼波盈盈。兩人在酒案前落座。暗夜羅振眉大笑,左手摟住她纖腰片刻不曾放開:&ldo;今日是我與冥兒大喜之日,繁文縟節不必理會它,大家盡情喝酒!&rdo;說著,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暗夜羅的笑聲仍在山谷迴盪,然而,席間卻無人附和歡笑。黑翼、薰衣沉默地將酒飲下。戰楓身上冰寒之氣益發肅殺冷酷。他閉目而坐,右耳藍寶石透出猩紅血氣。輪椅中,玉自寒寧靜如恆。再熱鬧的婚宴對他而言也如深夜一般漆黑。雪揉弄琴絃,好像根本沒有聽到暗夜羅在說些什麼。暗夜羅震怒!然而,一隻溫柔的手撫住他的手背。她望著席間眾人,聲音透過輕紗,溫婉低柔:&ldo;我曉得,羅兒曾經做過一些對不住你們的事情。若是請求你們諒解,怕是並不容易。&rdo;暗夜羅手指霍然僵硬,他不能容許她的語氣如此謙恭!她握緊了暗夜羅的手,阻止他打斷自己。她繼續歉意道:&ldo;往日種種恩怨,不敢要求你們一筆勾銷,只是從今日起,我和羅兒會盡力對大家做出一些彌補。&rdo;這樣的語態和聲音……戰楓雙目微睜,幽藍黯光緊緊盯住她:&ldo;你是誰?&rdo;她不是如歌。她怔了怔,道:&ldo;我是暗夜冥。&rdo;戰楓忽然縱聲狂笑!這個世界太荒謬,那個笑容明亮紅衣鮮豔的少女竟然有一天會對他說,她叫暗夜冥!暗夜冥‐‐十九年來,他一直以為暗夜冥是他的孃親!她被戰楓的狂笑驚嚇,手指在暗夜羅手背顫抖了下。暗夜羅眼睛眯起,一股凌厲血紅的殺氣迸出!雪撫琴,搖頭笑道:&ldo;婚宴上若是見紅,實非吉兆。&rdo;暗夜羅瞳孔收緊,他生平從未相信什麼吉兆凶兆!不過‐‐她怕是會不安吧。戰楓收住狂笑,眼底漸漸凝固成詭異的冰藍:&ldo;忘卻仇恨,並不難。&rdo;她欣喜:&ldo;如何可以做到?&rdo;&ldo;只要‐‐&rdo;冰藍在眼底暴風雨般迸裂!&ldo;他‐‐!死‐‐!&rdo;天命刀破鞘而出!這一刀,幽藍幽藍,天空變得蒼白失色,天地間所有的藍化成一道閃電!這不是刀!是人世間最憂傷悲憤的藍!這不是刀!是戰楓仇恨入魔的精魂!電光火石間。鉅變已生!玉自寒雖然看不到聽不到,可是,他依然能夠感覺到那令天地變色的殺氣。他握緊輪椅扶手,雙唇抿緊。無聲的漆黑中,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