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腳有些軟,他可以想到,自己被拋到野山上。身上被灑滿了藥,等著畜生來啃,等著飛鳥來啄,最後連骨頭都不剩,一點也不剩……
“呵呵……”小梅笑了,邪魅地笑了。
那漢子癱倒地上,釘耙一樣的手敲得地板吱吱噠噠響個不停,那漢子嘴角開始抽搐,“我不知道,我到門口,一個丫頭就讓我進來了……小梅,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小梅還是在笑,看著漢子笑,漢子爬過去使勁地、拼命地拉扯小梅的衫角,下巴要磕到地板上,斷斷續續哀求道:“小梅,放過我,小梅……這裡不是……不是有規矩,來了一個人就……就不開門嗎……為什麼要開門讓我進來,為什麼……我不知道啊!”
方舒吃驚,倒吸涼氣,剛才滿面貪婪的人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他看到小梅還在笑。笑得沒有絲毫感情。
“呵呵……”,小梅止住了長長短短的笑聲,“看你嚇成什麼樣,我還沒吃你呢,你是今天第一個進來的沒錯。”
漢子像被釘住一般沒了動靜,沒了力氣,沒了眼神,沒了呼吸,沒了面色。
只有小梅一個又一個腳步聲在迴盪,方舒尷尬地站在那裡,緊緊地盯著小梅。
“為什麼要這樣?”方舒問。
“因為這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小梅看著他,“何況,你本就不是第一個。”
方舒低下頭:“小梅,不要在這樣下去了,會毀了你。”
“我早就毀在自己手裡了,還怕什麼,”小梅說,“沒人救得了,也不要人救,你別自作多情了。”
方舒的頭更低了,沉聲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以,我就是不想看你和那個噁心的人……嗷……”
那個漢子動如猛虎,對著方舒胸口猛劈一掌,方舒毫不反抗的餘地撞上一根白玉柱,灑落的灰塵嗆到了方舒,迷糊了方舒的眼睛,他,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連一絲香味都捕捉不到。
小梅看倒地不起的方舒,在他透亮清澈的眼眸子裡,小梅看到了陽光,灼傷人刺眼疼的陽光。方舒歪著頭,嘴巴兩邊流出兩道泣血鮮紅,蒼白的臉扭曲成一團,又像哭,又像笑。整個人像被抽了筋的紅鯉,再也跳騰不起來,半縮成長弓,那對透亮的眼睛還死死地盯住小梅,痛的叫人流淚。
“去你的混蛋小子!老子叫你現在就去見鬼!”拉起無力掙扎的方舒,大漢兩隻粗壯的臂膀橫成一字,肌肉爆裂衣衫,將方舒舉過頭頂,“敢糊弄老子,老子讓你斷成兩截!”
“啊!!!”
悽慘決裂的叫喊,伴隨一聲筋骨斷裂的“咔嚓”,倒地。
“我不喜歡人太吵!”
方舒絕望地睜開眼,看到滿地鮮紅,聞到濃重的腥味,聽到自己心臟劇烈的震盪聲。
漢子死了,脖子斷了,方舒大叫出聲卻沒有死,漢子一聲不吱卻死了,和死魚沒有區別。
方舒沒死也被摔了個半死,他奮力抬頭,他看到小梅冷漠地看他,不帶一絲感情不帶一點溫度地盯著他。
“不想變成他這樣就立刻滾出去!”小梅甩了一記耳光落在方舒臉上。
方舒好疼,鼻血四溢,張不了口,他戰戰兢兢捂著胸口撐起身子。
他看到小梅殺人了,比踩死一隻螞蟻還簡單。他看到小梅不帶一點波瀾的眼眸,他努力拉開一個笑臉說道:“小梅就是壞到不願讓人看到你的好。”
方舒走了,蹣跚地離開了。小梅怔怔得想著方舒的話,方舒的眼神,遠遠看著他的背影變成模糊的黑點,消失在群山的懷抱裡。
3
3、三 。。。
臘月二十七,午後。
小梅的院子一向不冷清,這個時候也不例外,可是,小梅今天把進來那個人丟了出去,剛跨進門檻就給扔了出去。這個男人進了門沒見到想見的人,他不甘心。
丫頭說,早上門口屋簷上掛了一個黑色錦囊,外頭邊上綴滿紅色流蘇。
丫頭覺得這東西似乎有些扎手,像一塊巨石壓在心裡,沉得難受,她將錦囊遞給小梅,上面的鮮紅的“舒”格外刺眼。
小梅照常沐浴去了,隨手將那錦囊丟在浴池邊上,柔和的水波盪漾在青得泛黑,黑得泛亮的雲南大理石臺階上,一層一層,又一層,盪開來沉下去,盪開來又沉下去。
黑色錦囊浸滿了水,看起來好似格外……沉重。
火紅色的流蘇,隨著水波層層開花,浮開來再合到一起,合到一起又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