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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眉頭,他是下午第一課,這是一天裡最糟糕的一節課。學生們吃飽了飯,也睡足了覺(中自習),渾身是勁,思維敏捷。他覺得自己是老了,無法招架他們山洪爆發一樣的笑聲,驚聲尖叫地朗讀聲。他的耳朵在短暫的寂靜中經常找不到聲音的來源。於是,他既不提問,也不分析。寫和讀是他對付下午第一課唯一的武器,雖然不是十分有效,但是,至少可以讓他熬過去。有幾次,他耳朵嗡嗡作響,四肢發軟,他就會想到無數犧牲在講臺上的“先烈們”。要是就這麼死了,不知道可以給家裡掙多少撫卹金,他悲憤地想。

老張教兩個班,一個是號稱加強班,是三班。一個號稱垃圾班,是四班。

三班的老師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因為這裡有的是有錢人,比如婁言。老張可以榮任,是婁言的主意。初一時,老張給他們班代課,婁言覺得不錯,要求校長留下他。這可苦壞了老張,不僅學生難教,搭班的老師更是不給他好臉色。

四班的學生大多是又窮又兇的孩子,學校把他們從各班扔出來,重組一個班,對他們沒什麼要求,對老師只有一個要求:別讓他們鬧事。

現在,老張要進的是三班。

“老師好。”看見老張板著臉走進教室,幾個刺頭怪聲怪氣大聲叫道。

老張端著臉,心裡暗暗叫苦,看來他們今天心情不錯,而且身體非常健康,這一節課不容易混啊。他看看手裡的試卷,心裡稍微鎮定一些,“幸而安排的是考試,不需要講話,這樣最保險。”老張暗下決心,要將鐵臉繼續到底,一雙腳卻沒由來的失去了力量,老張的身子晃了一下。

“張老師,您需要大補啦,瞧你腿軟的樣子。”笑聲如暴風驟雨般激打在老張孱弱的身上。

“沒辦法,微軟時代了嘛。”幾個男生不懷好意地說,聲音剛巧可以讓老張聽見。

老張其實不老,大概也就30歲,因為個子不高,人又瘦弱,就板著臉為自己樹立威信,學生笑稱他的臉老鐵,他也順便成了老張。

老張是本地人,繼承了本地溫順謙恭的優良傳統。工作之前,在學校,他是老師的乖學生;在家裡,他是父母的乖孩子。他也一直以此自傲,他的人生路是平坦開闊的,是成功的。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成功,他的幸福,從他大學畢業的那天起結束了。結束得乾淨利落,那一拳頭,掄在他胸口,讓他再也沒甦醒過。

他是班裡最後一個找到工作的,這還是因為XX學校實在太差,沒老師願意去才留出的空位。老張暈暈忽忽地就去了,始終沒明白為什麼沒有單位願意要他。

老張剛站上講臺的時候,學生還比較聽話,偶爾不識趣的,找來家長就可以把事情解決。因為都是本鄉本土的,家長工作也好做。最近兩年,不知怎麼地,不聽話的學生愈來愈多,成績差學生愈來愈多,因為成績差變本加厲不聽話的學生愈來愈多。老張有些困惑,有些傷心。他打心裡為祖國的前途擔憂,為這些孩子的前途擔憂。

上課鈴終於響了。

老張走上講臺,清清嗓子。

“安靜了,安靜了,要上課了。”老張改不了蘇州人的強調,每句話後面都要加個語氣詞,通常還都是‘了’,‘著’,‘哪’一類軟綿綿的字眼,不著力,不逮勁。

學生自然是沒人理會他,各說各話,各做各事。

老張愁得心裡直淌眼淚,升了幾個分貝,又說道:“安靜了,安靜了,要上課了。”

話音剛落,忽然一個粗大的嗓門吼道:“都他媽閉嘴,上課了,狗日的聽不到鈴聲啊。”

喊話的是婁言,他想睡覺,嫌吵,無意中充當了老張的幫手。大家都不說話了,誰都知道校長最愛婁言,誰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校長。因為他們家有錢,校長一天三頓幾乎都讓他家承包了。甚至教師的節日福利,校長也讓他家掏錢,自己做順水好人。

但老張是看不起他的,他瞄了瞄婁言,15歲的年紀,已經肥得像箇中年男人。一雙渾濁的小眼睛,因為縱慾過度,上下各纏了一條肥碩的大蟲,露出芝麻似的小黑點,醜陋得令人作嘔。

“不好好學習,將來能做什麼啊?” 老張嘆息著說道。他常這麼說,他知道他說這話是安慰自己,所以他更要經常說。現在,已經沒有人安慰他了,連父母都對他失望了。

“什麼都可以,只要能賺錢就行。”有人喊。

婁言瞥瞥老張,他討厭老張不識趣,看不出來他要睡覺麼,校長可不是這樣,一個眼色就足夠他明白事理了。不過,三年來老張的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