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孝只是皺了皺眉,一聲不吭。他目光深深地看著她。
李述沒怎麼見過血,她登時就慌了,不知道沈孝傷的到底是輕還是重,連聲喊道,“快,快來人給他治傷!”
李述連忙從袖中取出自己隨身的手帕,囫圇地塞到了沈孝手上,“你……你先止血!”
沈孝若是出了什麼事,一來她的謀劃落空,二來……二來崔進之也完了!殺了平民尚且都要喝一壺,更何況殺了朝廷命官。
李述竟難得透出一分慌亂來。
沈孝接過她的手帕,見她臉色慌張。
想起上一次見她如此慌張失措,似乎還是……兩個多月前崔侍郎在永通渠受傷的時候,她慌慌地衝進營帳,劈頭蓋臉地就是關切。
原來她也不只會因為崔進之而慌亂。
沈孝不知怎麼,思緒忽然就飄到了這裡去。他以手帕按著脖子,對她輕道了一句,“無妨。”話中似透著一股安撫的味道。
劉管事站在大門內看著外面的事情發展,聽見公主吩咐,連忙喊人去叫大夫。
一片忙亂,兵丁見沈孝如此,一時也群龍無首一般地慌了。
李述見沈孝還能說話,貌似那傷口也不疼,看著他不像要死的樣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手一揚,她自己帶來的一隊侍衛拔刀趕來,將崔進之的親兵迎面攔住。
崔進之見李述如此維護沈孝,眼眸驟縮,怒意拔地而起,“李述,你給我看清楚了,是他沈孝搶了你的糧食!我是在幫你!你到底是向著誰的?”
李述揚聲道,“我沒有向著誰!”
“殺害朝廷命官,崔進之,你知道這是什麼罪嗎?”
重則以命償命,輕則流放充軍。
崔進之瘋了!
便是不讓沈孝搶糧,也不能這樣對他拔刀相向。
崔進之盯著李述看了半晌,然後猛然收刀回鞘。
他本來也沒想殺了沈孝。
沈孝再不濟也是皇上欽點的新科狀元,朝廷命官,又是二皇子麾下的。他若是公然殺了沈孝,別說皇上了,就是二皇子都能把這件事咬死了,讓他以命償命。
他怎麼會幹這種蠢事。
原本拔刀,只是想嚇唬嚇唬沈孝,讓他知難而退。沒想到沈大人真是有膽識有魄力,拼了那條命不要,也要把糧食搶回去。
崔進之抬眼看去,沈孝正站在李述身後,他拿著李述的手帕按著脖子,頭微微偏著,正看著他。
目光裡似有說不清的挑釁意味。
崔進之目光一縮,一抬手直接抓住了李述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回了身邊。
“可是難道就讓他這樣把糧食搶走了?”崔進之臉色鐵青,低聲對李述道。
這種虧他們怎麼能咽的下去。
李述搖了搖頭,“自然不是。”
李述站在崔進之身旁,定了定神,面對著幾步之外的沈孝。
“沈大人好膽氣。有膽子敢在本宮府上撒野的,你還是頭一個。今夜本宮心服口服,這些糧食沈大人儘管運走,本宮絕不阻攔。”
“只是……”李述冷笑了一聲,“三萬石糧,本宮怕沈大人消化不了,到時候還得給我吐出來!”
“擅闖宅院,縱兵劫掠,欺辱公主,以下犯上……這些罪名夠沈大人喝一壺了。”
沈孝迎著李述的目光,微微笑了笑,“那下官等著公主的彈劾。”
她做了一場局,他自然要奉陪到底。
他看到燈火映照下,平陽公主髮髻有些凌亂,大抵是因為路上趕得太顛簸了,碎髮沾在臉頰的薄汗裡,她微微喘著氣。
像是三年前那一夜,她的模樣。
沈孝忽然移開了目光。
他不該在這種時候想起那種事情。
沈孝猛然轉過身去,手一揮,“運糧!”
五百兵丁連忙開始動作,一輛接一輛的車沿著田間小路走遠了。沈孝翻身上馬,回望了一眼。
平陽公主和崔駙馬站在一起,崔進之一直握著她的手臂不曾鬆開。二人站得很近。
沈孝回過頭來,目光看著前方深而無邊的夜色。
他將手帕隨手塞進袖中,雙腿一夾,馬兒開始奔跑。
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作者有話要說: 徵糧這件事不可能以沈孝搶糧為結束的,還沒完。
好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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