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清羽睜開眼,那男子責怪地看著我:“喊那麼大聲幹什麼?他都被你弄醒了。”
陸清羽還有些朦朧地看了那人一眼,嘴裡嘟噥了聲:“哦,原來是你。”復又把眼睛閉上。
過了片刻,他睜開眼,盯住那男子看:“你從哪裡跑出來的??”
竟完全無視我的存在。
那男子開心地一把拉起陸清羽藏在被子裡的手,道:“我正路過此地辦事,誰知道……”
“慢著!”
兩人齊刷刷地看向我。
“那個,他身上疹毒未消,你先不能碰他,不然你自己被過上毒事小,若是碰破個皮還是怎麼的,讓他的毒疹進一步惡化就壞了。”
那男子默默無言地將陸清羽放開。
似乎有些冷場。
我打著哈哈道:“哈哈,兩位先慢慢聊,我出去打個水就來。”
我出去又進來,打了四五回的水。
那邊似乎有說不完的話,我豎起耳尖子聽著。
我以前從不知道陸清羽在青城派竟還有跟他差不多年紀的朋友。
那些叫他師叔公的弟子跟他相處及其彆扭,另些叫他師叔的弟子年紀至少也能當他爺爺。平時我未見他跟誰特別好過,不過他很照應我,我覺得他除了跟個悶罐子似的不好說話之外,為人還是挺不錯的。
沒想到這個人跟他有這麼多話說。雖然多半是那人在說,陸清羽只應幾句。
說起來他們似乎是四,五年沒見了。那時候這兩個都是小鬼吧,不知有什麼好聊的?
那人說起話來又長又羅嗦。
他知不知道陸清羽這幾天生著病沒力氣,也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
十二
我拿了盒在熱水裡溫著的冰糖蓮子,輕敲了兩下門框,然後大步坦然地走進去。
那兩人皆看向我,我端著櫻桃,在床沿坐下,諂媚地道:“師叔,你這兩天除了幾口清粥都沒怎麼吃東西,這冰糖蓮子我看你以前吃過,應該不壞事,你稍微嚐嚐。”
陸清羽說:“好。”然後扶著伸手來拿,我趕緊將盒子放在凳上,一手拿小勺取了,另一手展著袖子託在下方送上前去。
旁邊那人瞅瞅蓮子,皺著鼻子隔遠聞了聞,很嫌棄地道:“這鄉野之物,誰知乾不乾淨……”
我淡淡一笑,奉給陸清羽吃溫了的蓮子,心裡想著:莫非您一路都是喝京城刮過來的西北風?那人又瞅了瞅,拈起顆蓮子放進自己口裡,片刻又恬不知恥地拈起另一顆。然後滿足地正襟危坐,眯起那雙上挑的丹鳳眼,道:“不錯。挺新鮮的。”
又恬不知恥地彎腰湊到陸清羽耳邊道:“師叔,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在月華山頂天池玩,我被那該死的蓮花精拉進水底,多虧師叔把我撈上來。”
陸清羽瞟他一眼,道:“我怎麼記得是你多事?”
那人摸摸鼻子,岔開話題笑著道:“幾年沒見,小羽~你都長這麼大了,跟師公越長越像,我一開始還差點以為他老人家來了!”
陸清羽本吃著蓮子,聽這話,頓了一頓,淡淡道:“是麼。你那死皮賴臉的模樣可一點沒變,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陸清羽他竟,竟然,在損人?我沒聽錯吧?那一向死板認真的陸清羽,居然還會損人?我以前一向認為他的某些感情若不是沒造出來,便是退化了,看來,我錯大矣……
那被損了一句人絲毫不覺愧赧,居然挑起一雙眼角,笑得更得意,彷彿陸清羽真的在誇他。
這個人臉皮的厚度,堪比陸霞,真不愧是他的弟子,我的師兄。
到廚房放下盤子,看看窗外,天淡雲清。
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像有個什麼擱在心底,想不起,放不下,鬧騰得難受。
夕陽染雲,天色漸晚,那半路冒出的師兄的手下請他去用晚飯,他於是問我是否要去同吃。
我微微笑道:“不必了,師弟還要在此伺候著師叔。”
待那幾人一走,我立即向陸清羽抱怨道:“這位師兄不知是個什麼來頭?花裡胡哨的,一副公子哥兒做派,不像我們青城派的弟子。剛才竟然在樓下讓老闆把所有客都趕走給他清場,若不是碰巧你跟他認識,此刻我們只怕也要被他們趕著灰溜溜捲鋪蓋走人。”
陸清羽挑了挑眉頭,道:“真如此麼。”但又道:“這也是無法,他就是當今天子,這般微服簡行,安全上是要特別在意一點。不過如此一番聒噪,也並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