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錯,陛下起初與那位公子相認時明明相談甚歡,可一旦當他直白地表露出愛意和自己的真實身份,情況就急轉而下,那位公子先是口吐白沫而暈厥,當陛下緊張地用內力將他救醒之後,他受驚地撕抓和毆打著面前的陛下。陛下無奈地將其放開,他蹣跚地衝入室內,而陛下難過地站在屋外等候著情況是否能有轉機。等待了一些時候之後,陛下毫無準備地等來了幾撥可笑的道士神棍,雖然無傷大雅,但十分敗興。
陛下一腔真心,亦沒得罪過那位公子什麼,卻得到這樣結局。我不由想,難道種族之別真的是一切的壁壘嗎?魔族不過是身體上比凡人強壯一些,又或者我們的生存環境極其惡劣,所以我們的民族性被凡人稱為貪婪和自私。事實上這些次人間的旅途,使我知道凡人也根本不能完全遵循他們所提倡的德行,很多時候魔族只是他們用以自我安慰的一個遠且低的標稱。他們自作主張將世間的一切犯罪和邪惡歸結為異族的咎因,並自認為比異族要高等,此後就可自欺欺人地繼續他們的簫歌弦舞。在這樣的情形下誇大我們的惡,又有什麼實際的好處麼。
第 29 章
魔都白玉京。時隔數百年,我重踏故土,胸中感慨良多。
白玉京是魔族的財富和菁華的聚集地,為貴族和地位較高的魔族所佔據,甚至比人間的都城更繁榮奢華。因為不見陽光的緣故,一年中此季的白玉京內各處必已點起數十里街燈,與紅甍冰瓦金碧相射,火樹銀花終日終月不熄。
其實魔族本來就擁有在黑暗中視物的目力,所以數十里燈山只不過是一種奢靡浪費和財富的炫耀手段罷了。魔境之內雖然不利於生物生活,但卻有著富餘到無處可用的煤炭和礦藏,與人間的情況相反。但我眼前的白玉京,燈盞卻比以前大約少了一半,路人也少了一多半。
我踱到街邊,撿了個裹著一身毛裘悠閒叼著水煙管的老頭,拍拍他的肩,和藹地問道:“老伯,我從鄉下來,好久沒上京了,不知這京城最近是怎麼了,怎麼跟以前看來大不一樣。”
住在白玉京的魔族不拘平民還是貴族都有些瞧不起鄉下來的低等魔族,這老伯看來也不例外。他吐出菸嘴,略斜了我一眼,悠悠轉過頭來。我正豎耳要聽他說些什麼,卻沒想到他立刻目光發直,一隻食指顫巍巍地指向我:“你你你……”
我十分惆悵。原來過了四五百年,這些人還是沒能將我稍忘。我拎起他的裘皮領子,帶他跳到一處較隱蔽又幹爽的屋簷下。那老頭緩過神來,坍在地下,雙目直愣愣盯著我,又:“聖聖聖聖……”
我安撫了他半日,他好容易才能吐出個完整的句子。也難怪,要讓他們接受以往只出現在壁掛雕塑中的前代魔王陛下突然現身面前此種情況實在是殊不易。
這位老伯戰戰兢兢地道:“當,當今聖上好像有令,除了如小民這樣的老弱之輩外,其餘有些法術或武力的魔族,皆要趕往與人界邊境處,據說並不是打仗,所以並不拘婦女或少年,只要能去的都需去,是以空城了。”
我和顏悅色地繼續問道:“那京內的大官還剩下誰?現在的宰輔與大將軍還在京城嗎?”
那老伯透亮的汗珠從額上滴落,囁嚅著動了動嘴皮:“這……小民如何能知啊……”
唉。我嘆口氣,把他放在一邊。本來直接進宮城瞧瞧是最為方便的,不過目前我功體大為受損,貿然前去若是再碰上個像葛蘭一樣想要我命的故交可怎麼好。死而復生這種事,我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其實那封印究竟是怎麼解的,我到現在也還有些稀裡糊塗。不過自從陸霞離開之後,我就知道自己體內開始有了些變化。君子承諾以踐之,我雖不是君子,但也求不負於人。成魔還是做人,難道就只在我一念之間麼?我若一直是個稀爛的半吊子道士,一早就給葛蘭掐死,有何面目去再見陸霞。
滄海葛蘭若知道他不小心讓我死去又活來,會不會十分懊悔?被人活生生挖出心臟,這經歷也太過淒涼,值得列入我生涯三大慘事之一。他讓我痛得要命,我就要讓他看到我捲土重來而後悔得要命,我們才能兩清。
那老伯突然開口道:“對了,聖……,那個,我聽說,宰輔林大人似乎明日要帶著後備軍資起程前往邊境,也不知……”
我趕緊問道:“哪個林大人?”
“哪個林大人?我們只有一個女的林大人,林晾福……”
我頓時神清氣爽,和氣地拍拍老伯,亮牙一笑:“您忙您的去吧,我不打擾了。”
我對栽培心腹這類事情,很不精通,一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