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位貴族還如方才一樣瞪著我,木木呆呆,有一個較機靈的回過神來,小聲俯首向著葛蘭道:“陛下,這……”
原來他已經登基了。不過當初我的遺詔就是囑命他尋找下一任魔皇,抑或自己即位,這也合乎情理。
陸霞的眉頭擰在一起。葛蘭截住那個魔族的話頭:“我們已沒多少時間,不需廢話。”又轉頭看向我,放低聲量,低聲下氣地道:“臣下不敢拂陛下的意,不過要破界石封印,須得以鮮血加上修真之人的丹元作祭,這位道長數百年修為,半仙半凡,又還是純陽之身,我們怕是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好材料。”
我感到自己臉皮跳了一跳,復鎮定地道:“這些事與我何干。”然後換了一副臉孔,冷下臉,聲音也透著絲絲寒氣:“總而言之不準傷他,其他我才不管你該怎麼辦。”
向葛蘭扔出此話,我又冷颯颯向那幾個還躊躇不定不知手腳該放何處的魔族一一掃去。他們戰戰兢兢看看我,再看看低頭不語的葛蘭,於是也跟著跪下。
陸霞從我手中抽回袖子,拭了拭嘴角,望著我面前的滄海葛蘭不發一言。
葛蘭揚起頭,金色雙眸放出絲絲光芒,我看到他這開始算計人的眼神就下意識地寒毛豎起。果然他悠悠開口,道“若按陛下的辦當然可也,但就憑臣下等一干還不配在龍宮守門的蝦兵蟹將,若貿然放了這位仙座大人,只怕會惹更大的麻煩。除非陛下肯做個保證,跟著臣下回魔宮……”
我再熟悉他的要挾手腕不過,冷哼道:“你不放,難道仙界就不會找你麻煩。你看得清楚,我現在一絲本事也無,就算你打破界石封印,惹得天庭千萬兵將齊壓魔境,魔界又有多少勝算。”
他孜孜不倦勸道:“陛下,臣等又何嘗願意勞兵黷武,但沒有陛下這樣的扛鼎之基,臣下等怎能安穩過日子?若陛下願意跟臣回魔境,一切都好說好說……”
你拍個球的馬屁!一看就知道是要想方設法把老子抓回去洩憤,跟他回去,說不定會釘在木架給萬魔瞻仰,他腦子裡那些那些層出不窮的變態招數我想都不願意想。
我正意志堅定地準備搖頭,腦中又傳來了陸霞以秘術對我說的話:“此方遊神有了訊息,似乎天庭有人正在趕來。我不知你的身份有否被洩露,但鬧了這麼大動靜,你這樣留在在人間很是危險。倘這些人不至於對你不利,你還不如回魔界去較好,若你回去出力周旋阻止騷動戰事,就算是為蒼生造福,我也會在天庭這邊與你一同盡力為此遊說。”
我驚訝向他回頭,他目光瑩瑩,篤定注視我,帶一絲笑意。
彷彿數百年前我也對誰講過類似的話,但不是此情此景。那時我尚年輕,尚有膽量豪情萬丈,尚有本錢拿來傾盡。只是那時我能為一人傾盡所有,卻從得不到半分回應。我本以為這在人間磨礪數百年的枯枝再載不起當年那樣年少義氣,卻不知枯木逢春猶發生,我一個激靈。身體中似乎有什麼被壓抑久的東西慢慢躥升而上,我故意不去在意。
我緩緩轉向葛蘭道:“可也,只要你信守諾言,我也會盡力助你。”
我注視陸霞馭劍離去,他受得傷不知重不重,不知還能支撐得住否。葛蘭在旁邊譏誚道:“陛下,想不到您居然能從那魔障中脫身,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我看他一眼,卻沒心情再和他對掐,只說道:“走吧。”
剩下那幾個魔族,跟在身後,扭扭捏捏,表情促狹。我回頭望他們一眼,道:“你們幾個速去通知此城的全部魔族速回魔境,天界大軍不知何時就要來,你們抵擋不住。”
那幾個魔族齊齊看向葛蘭。葛蘭道:“按陛下所說的辦。”又向我恭敬地道:“陛下,那我們先走吧。”
原來東海海底那塊界石,在海底地動之時被毀壞,葛蘭趁隙施了後門之術,此後靈力高強的魔族憑藉葛蘭的法器指引便可自由來去,青韶的修補是為時已晚。至於那附身之術,據說是葛蘭由我的脫走而受到的啟發,不過只是控制寄主的肉身,而不是像我一樣融入宿主神魂並將魔性封得神不知鬼不覺。
第二十七章
魔境只有兩個季節,白夜過後就是漫長的永夜。在永夜中只有很少的植物能夠生長,魔境唯一的花只在白夜到來之時短暫開放。我們來到距離人間邊界最近的白旄山上,這裡只有硝瘠的土地與貧乏的山岩,在峭壁的頂端,長著一株正要開放的冰雪螺,那稀少的花種在魔境冷冽的風中輕輕顫抖。
葛蘭停下來,我看著他低身摘下那朵花,放在鼻端。然後他搖搖頭,語氣遺憾:“沒有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