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馬同樣沉默良久,而在他終於開口出聲的時候,不啻在行轅中炸開了平地驚雷:“吾意已決,兵分兩路!一路北上疾向,攻取鄴都!一路南下速進,重奪糧道!兩路並舉,共殲胡虜!”
將軍們雖然明顯神色一震,卻都沒有說什麼,他們早習慣了唯大司馬馬首是瞻,而郗超和一眾幕僚則都面色大變,郗超一向得大司馬欽愛倚重,說起話來也沒有太多的顧忌,頓時喊道:“桓公,萬萬不可!西路危若累卵,便全軍相救,亦未必可持必勝之算,況且兵分兩路徒損軍力,此必難成矣。”
“景興勿憂。”大司馬露出了成竹在胸的微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可聽適才那東胡老奴所言?鄴都守軍三萬上下,雖是弓馬嫻熟但從沒想到會有吾王師兵臨城下之事,故而城防置備全無舉措,再算算,那吳王慕容垂先領了一萬輕騎前往鉅野水道,又聽冠軍將軍所言。”大司馬指了指邊廂站立的沈勁,“太宰慕容恪前些時日又加派了一萬兵馬往援,這般算來,三萬中去了兩萬,可不是鄴都守備兵力只存一萬人?只要吾大軍日夜兼程,兵鋒迅猛,以五倍之數,豈有不破城取勝之理耶?至於糧秣輜重,就地籌備,諒那慕容氏必猝不及防,何施堅壁清野之計哉?似此,籌募大軍一月之糧總不是難事,而有這一月時日,吾早剿滅北虜,驅除胡患,北伐大計定矣!”
聽起來倒是頗有可行之道,郗超卻還不放棄:“即便如此,糧道不奪,我軍後路被斷,遺患難除,終非長久之計,既是桓公亦欲重奪糧道,然分兵前往,則北上軍力減弱,難起速戰速決之效,南下杯水車薪,亦是全無勝機,此間詳情,還請桓公三思。”
“吾計較已定,南下救援之師只用一萬武卒。”大司馬揮手阻止郗超的情急欲言,“景興是說彼方敵眾,我一萬武卒難以抵敵麼?不然,往日相援,前後有五萬之眾,縱使敗軍傷亡,卻可收聚潰散兵丁,再集結萬人絕不是難事,這般相較,未必便輸,況且真正阻礙吾軍者,實為那伏都王麾下怪軍也,若能擊敗這等怪異軍兵,則敵勢必餒……”
說到這裡,大司馬沉穩的一轉頭,面向帷幕之中說道:“值此王師受挫關頭,不知乾家諸位高士,可願助吾一臂之力?”
第074章乾門之助
其實在大司馬說到欲分兵兩路的時候,聰睿如乾衝就已經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大司馬的意思了,所以此刻大司馬的請求對乾衝來說可謂意料之中。看來就算剛才聚鼓升帳前自己依禮告辭,大司馬也會堅持讓自己這一行都留下來。情勢顯而易見,從沈勁的稟報裡也可以得出結論,真正阻礙南下解水道之危的難題,正在於那群據說是燕國王爺麾下,並且散發著森然鬼氣的怪物軍士們,只要有辦法對付這些刀槍不入,人所難傷的怪物,那麼其他晉國軍隊與鮮卑鐵騎真刀真槍的戰上一場,倒也不是什麼太過兇險的情事。
大司馬從二師弟甘斐身上,愛屋及烏的對自己這些乾家弟子有一種莫名的期許和尊重,世人總是會把有能力降妖除魔的人看作神一般的存在,總算大司馬眼界高遠,不比常人,卻恐怕也把乾家弟子們視作了世外散仙,至少是能與他大司馬身份分庭抗禮的人物,當牽涉了鬼怪之氣的強敵在前之際,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他們。
乾衝一時並沒有回答,而是用沉靜的目光掃視了一遍身側的師弟妹們,並且很快就從他們的表情上得到了答案。這時候,他淡淡笑了一下,掀開幕幃,身後跟著乾家弟子,向著大司馬拱手一躬。
行轅中眾多的幕僚將官這才發現大司馬幕幃後還藏著這一批面生而服色怪異的人們,紛紛露出詫異之色,而郗超、伏滔等幾個幕僚都是見過甘斐的,也多少知曉些那曾發生在大司馬府蓉夫人手下侍女離奇過往的情形,在看到這些人都穿著相同制式褐衫短襟之後,大抵也猜到些什麼,尤其那董瑤落在郗超眼中,這可是舊識,更是心知肚明,想不到這般緊要關頭,竟然天降神人般來了這許多那位甘壯士的同門,當真蒼天庇佑,桓公此計可行矣。想到這裡,郗超稍稍心安,募的似有所感,眼神一轉,卻見大司馬將臺案簾之下露出半隻黃狗的身子來,登時觸動舊事,想起了跟著甘斐的那隻貪吃又有趣的黃狗,不禁又啞然失笑。
“大人所請,乾衝實不敢應。”乾衝的當頭第一句話就使大司馬面色一凝,好在他接下來的言語又使大司馬的臉龐漸漸放緩,“但既然事涉詭異魔氣,乾家弟子便無袖手之理。此事非獨為大司馬,更是乾門職任所在。只是乾衝此來,本是為了家父喪儀和我那傷重未醒的師弟而來,喪期不可改,喪禮不可亂,是故,乾衝先謝大司馬照拂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