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的真理》,上面只有兩句話我記下來了,“往壞處打算,往好處爭取。”我振作了精神。我認為到長春一定要槍斃我,但我要往不槍斃的方向爭取。
快要過春節的時候,我又寫了瀋陽地區軍統特務材料80多頁。還應該寫什麼呢?要大力爭取,不然自己就有生命之憂。
春節過得很難,我又吃一般犯人的伙食了。只吃了兩頓有幾塊肉的菜。除夕之夜,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香菸慢慢地回憶過去的許多個春節:1945年的除夕,“八?一五”光復後,回到北平。與父親母親及弟弟團聚了。作為一個接收人員真是揚眉吐氣,趾高氣揚。住著大房子,坐著高階車,一切應有盡有。同事和朋友們在除夕的夜晚到我家歡聚,屋內溫暖,人聲歡笑,父親看到這樣的豪華生活,感到十分的愉快。第二天,大年初一,一件不快活的事發生了。早晨勤務兵從門口拿進來一張紅色的賀年片,遞給我一看,是八路軍北平警備司令楊成武送來的。我很驚訝,八路軍的賀年片怎麼能送到我的大門?這是八路與我開玩笑吧?我把這張賀年片給北平站送去,並把這個情況告訴了馬漢三(軍統華北負責人),他對我說;“不是單單給你一個人,北平高階軍政人員公館,門前沒有站崗的都給了。我們要針對這件事來佈置我們的工作。”
1947年的春節,在北平特務看守所過的。因為華北特務內部鬧人事摩擦,勾起我的貪汙問題,戴笠把我押了起來。但是由於我在被押之前是軍統局北平肅奸委員會的總務科科長,直接管理看守所的總務,這次被押,看守所所長以下的人員對我另眼看待。我受了優待,平日吃的喝的不是一般犯人所能享受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在除夕之夜,我與在押的特務賭博,喝酒,鬧得也很熱鬧,並沒有感到難過。
1948年的除夕,在長春度過,那晚上,因為逮捕政治犯龐靜,一夜沒有離開督察處,直到第二天,初一下午才出去吃飯。為了反人民沒有過除夕。
今年的春節,我在公安局看守所度過,失去了自由,一切也談不到了。1950年的春節在哪兒過都是問題。不敢多想,前途異常暗淡。
我把督察處歷次殺人的地方繪了一張圖,並且把活埋長春大學學生王恩孚等二人的地方一併繪圖交給了政府。接著又寫軍統局華北與西北區的材料。東西好壞可以比較,我交待的材料可以從其他特務的材料中得到證明。
在情緒安靜下來的時候我也看了一些書,一些經典著作的書。開始看不進去,日子久了,也能看了。有的詞句我還要背誦,以備將來好引用。小說也看了幾本,不過是當著消遣看的。
過了春節,看守所內的空氣有些緊張。一天晚上,張看守長拿著幾個鎖吊,釘在我們這幾個單房的門上。過去是沒有的。呵,現在要鎖門!同時到我的屋子,把玻璃窗釘死。這一釘玻璃窗我的心更難受了,不僅僅是不通空氣了,而是要對我加強管制了。但有趣的是,他這一釘窗戶倒為我解決了一個問題,在我剛到這屋的時候窗外有一個紙條,寫著“小心……”我認為是對我“小心看守”,今天晚上因為釘窗戶,這張紙條掉下來了,我一看是“小心玻璃!”
門上鎖、窗戶釘死。天氣逐漸的暖和,屋裡悶熱,渾身發癢。不能洗澡,只在春節的時候推了一個禿頭,別的什麼也談不到。我在黃昏的時分站在玻璃窗前,自己小聲地念著:
這無盡的歲月,
無期的徒刑,
回憶過去,感到異常的惆悵;
瞻望未來,充滿了痛苦與失望。
恐懼與悲傷,
縈繞在我的心房,
許多的問題無法去想……
我想起許多死去的親友,有的做過大官,是榜上有名的人物,可是一死了之。人生百年不過一死,我這算什麼呢?兩眼一閉,萬事皆休。我想到應該自殺,藏在牆裡的那條被服線可以幫我“上天堂”。但是又想,現在還看不出共產黨要殺我。那麼到看出來的時候來得及嗎?每天考慮怎麼死,這樣的日子是最痛苦的。
在2月底的一個晚上,大約有10點鐘的樣子,我剛睡下,張看守長來了。他把我推醒,叫我拿東西,穿好衣服。我很驚訝,我沒有拿東西,我拿出一支紙菸,取出火柴點燃,我對張看守長說:“沒有關係,我知道有這麼一天,一點也不使我意外,希望來個痛快!”過去東北槍斃土匪時,土匪花錢給監斬的人,求他執刑時,不用炸子,用一般子彈,把頭部穿個眼,不至把腦袋炸碎。所以土匪臨死前都說:“朋友,來個痛快!”
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