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煉鞭在左手掌心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打著,也不走進平日練鞭的亭子,紛飛的雪花輕飄飄地落在墨髮上,竹林的景色依舊美好卻勾不起她半點興趣。她心裡糾結著呢,想起昨日奶孃那神情,她這心裡就直犯憷。
奶孃心裡怕也是亂的。整日無精打采,時不時地看著某個地方就雙目無神,發呆。兩個丫鬟年紀小,惜娘平日裡對她們也是很照顧,粗重活都是搶著幹。今日,劈柴時竟然差點劈到手,幸虧丫鬟玉露機靈給拉開了。
其實,看奶孃這般模樣,凌雲的心裡也不好受,幾次都差點衝動將事實說出來。可這真要是捅破了天窗,就怕奶孃無法理解也沒法接受。
正在凌雲晃神間,忽聞一聲驚呼。
“惜姨!惜姨您怎麼啦?”玉珠從柴房奔向院中,順著玉珠的身影看去,赫然看見惜娘癱倒在地,那掉在地上的劈柴斧居然就在右手邊一寸處。
還沒等凌雲多想,身體自然反應已經衝了過去,半蹲下來,一把將奶孃的頭抱起放進自己懷裡。
此時玉露也已聞聲趕來,凌雲急忙喚玉露去請個大醫來瞧瞧。奶孃的身體一向健康,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暈了呢?
玉露心裡也著急,不過天性沉穩的她可不是一聽到五小姐的吩咐就去請大醫,這宅子裡的下人們,哪個是暈了、倒了就能請大醫的。
“五小姐,這怕是不合規矩,若真去了,不但請不來大醫,怕還得惹諸多碎語!”玉露抿嘴遲疑了一下,接著說道:“依奴婢看來……惜姨這情況怕是近日心神不安所致。上回,劉大醫給您開的安神藥,還餘下好多呢,奴婢去熬了給惜姨服下試試?”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試探性地看著凌雲。
凌雲前世的好友飛歌就是用醫藥的高手,她也耳濡目染聽過不少。聽了玉露這話,略一沉思,一邊招呼著玉珠同她一起將惜娘扶進屋裡床上,一邊揮手說道:“行,安神的藥沒壞處。”看玉露還站著,連聲催,“那還傻站著幹嘛,還不快去!”
進了屋內,凌雲吩咐玉珠將惜娘抱起放到自己床上,又喚她出去打些熱水拿棉帕來。
看著躺在自己床上的惜娘,凌雲皺了皺眉頭,慢慢地爬上床,跪在枕邊,伸出那小小的手,溫柔地撫摸著眼前這張蒼白中還透出一絲青色的臉,眸中閃過遲疑,心想:“奶孃怕是因為對我起了疑心,所以心情煩亂,加上這一天都沒吃東西,才暈倒的吧。難道……這鳩佔鵲巢得來的母愛,終究是要失去的嗎?”狠狠抿了抿唇,將小身子移到惜娘頭頂,雙手按在她太陽穴的位置,輕緩地揉著,美麗的鳳目中已不見了半分猶豫,一片堅定。
“五小姐……水打來了,要怎麼弄?”玉珠端著裝了熱水飄著棉帕的面盆,風風火火地快步走近床邊,將面盆往櫃子上一擱就挽起袖子來,“您說,奴婢來就好!”
凌雲瞪了玉珠一眼,低喝:“大嗓門,小聲點兒!”輕輕從床上翻下,挽起袖子撈出面盆裡熱呼呼的棉帕,擰著水,又衝門外孥孥嘴,“不用你,我來就好,你出去忙別的。”
玉珠遲疑了下,見凌雲堅持,便也點點頭不再多說,轉身往屋外去了。
凌雲將熱棉帕擰到半乾,疊成巴掌大的一塊方巾,輕柔地擦拭著惜娘因暈倒在地弄髒的臉。擦完,又去面盆裡清洗了下,擰了來蹲在床邊給惜娘擦手,心裡對自己說著:“或許說清楚了,還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結果。其實,想開了,也沒什麼的。畢竟,雖然來到這裡的時間短暫,可這卻是我兩世為人過得最幸福最寧靜的生活。這就夠了,不是嗎?媽媽,您也會認同我的,是吧?”
凌雲給惜娘擦著手,嘴便還一直嚼著淡淡的笑容,動作是那麼輕,眼神是那麼柔。或許,她並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溫柔的氣息。
這時,床上的惜娘眼皮輕微地顫動了一下,隨即,那雙一直緊閉的大眼睛,悄悄地睜開瞥了眼凌雲,又閉上。這種小動作,怎麼可能瞞得過凌雲?
凌雲心裡是清楚的,知道奶孃心裡必定是已經確定了,自己不是她照顧了五年的那個小女孩,可又和那小凌雲長得一模一樣。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奶孃肯定也對自己有了些感情,怕是心裡糾結得很卻問不出口吧。
心下嘆了口氣,凌雲將棉帕放回面盆裡,又爬上床頭跪在床上為惜娘揉著太陽穴,嘴裡緩緩說:“奶孃……玉露姐姐說您是心裡有鬱結才會暈倒的。要不,我講個故事給您聽吧?”她也不等惜娘回答,當然也知道既然奶孃之前就已經醒了,卻只悄悄看了自己一眼,那現在肯定是不會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