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不容易,風帆太大,不到深水可以轉圜的地方是不便開啟的。
馬蹄聲從黑暗中傳來,大船已經從船塢漸漸的滑進深水裡,水夫們回頭去看動靜,船艙裡也有剽悍的武士按刀出來觀看動靜。
一匹馬上竟然人擠人的坐了三個孩子,三個人都氣喘吁吁的下馬,第一眼看見大船,其中那個女孩就揮著手大聲喊了起來:“停一下停一下,搭一條板子給我們跳!”
鳳凰池上的遊船有個舊俗,多半不避諱孩子,免費搭船就叫做跳板子。
“這不是遊船!”武士拒絕了,“這是要出航去雲中!”
“不管你是不是遊船了,救命啊救命啊!”女孩子把手攏在嘴邊,放聲大喊。
像是追著她的聲音而來,黑暗中有人舉著星星點點的火把,紛亂的馬蹄聲傳來,也不知追來的有多少人。
船艙簾子掀起,年輕人的聲音從裡面傳來:“怎麼回事?”
“幾個孩子被人追,”武士回報,“打發了算了。”
“給他們一條板子,讓他們跳上來,”年輕人慵慵懶懶的說,“女孩子的聲音真是漂亮。”
“是!”武士立刻揮手示意。
船上的水夫向著岸上丟擲了浮木和繩索製成了浮橋,正好可以貼近岸邊,為了穩住船身,水夫們升起了一半風帆,隱約可以看見整張帆都是青灰色的,揮著巨大古老的圖騰。羽然領頭,姬野和呂歸塵跟在後面,三個人沿著浮橋抓住了船舷邊的繩索,浮橋立刻被撤了回來。岸上推船的水夫們再次發力,把整個大船徹底推進了水裡。
“哇!得救了得救了!”羽然不顧自己裙裾和軟鞋上都是水,興高采烈的高舉了手。
呂歸塵和姬野卻累得一左一右歪到在船舷邊。
岸上追趕的駿馬在水邊拉著馬急停,遠遠看去竟然有五六十人,每個人都打著火把,手裡提著傢伙,只不過有人是提著鐵刀,有人卻是提著板凳腿。為首的是一些禁軍裝束的年輕人,剩下的都是市井裝扮,個個都是怒不可遏的神色。幽隱上去狠狠的一腳,把一個水夫踢進水裡,惡狠狠的看著船上,他身後書館的夥計卻都指著船上叫罵,別的水夫湊過來想圍住他們,卻被禁軍的少年們拿刀逼住了。
“追啊追啊追啊!”羽然還不依不饒的,衝著岸上比鬼臉。
“丫頭,你到底犯下了多大的事情,這麼多的人追著你要你好看?都不像是善類呢,”船艙裡的年輕人並沒有出來,只是低低的笑語。
羽然往裡面瞟了幾眼,看不到人,只好衝著岸上一指:“一幫癩蛤蟆,是他們先找事的!”
她的話激怒了岸上的人,雷雲正柯和彭連雲一起大吼起來:“你說誰是癩蛤蟆?不想活了?”
羽然的手遙遙的指點著人群后面的方起召:“就是那一隻……那一隻,對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想起了這個新學會東陸俗語來,不禁眉飛色舞。
所有人都回頭去看方起召。他漲紅了臉,像是一隻發怒的公雞,也不管丟臉不丟臉,暴跳著衝著船上大吼:“臭婊子,別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我家任何一個燒火的老太婆都比你好看,我家裡的漂亮女人,我排著玩玩到我死也沒個玩!我不過是逗你開心,你說誰是癩蛤蟆?”
“哦,逗我開心啊!”羽然也不生氣,衝著岸上比了一陣子鬼臉,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轉,湊過去在姬野臉上輕輕蹭了一下。
“那我失望死啦!就不等方公子家大業大的來娶我了,我找別人去了!”
方起召死攥著拳頭,簡直恨不得一頭栽進水裡淹死,他一生之中從未受過那麼大的羞辱,更不能容忍自己敗給一個無家無業的“小妾生的雜種”。
羽然高興起來,又覺得似乎跟姬野太過曖昧,轉頭看見呂歸塵那張清秀得近乎女孩的臉就在身邊,也把嘴唇湊過去蹭了一下,繼續跟岸上的方起召比鬼臉。方起召終於受不了了,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下嗚嗚大哭起來,周圍的人全愣了。
呂歸塵呆呆的站在那裡,茫然的摸著自己的臉,他知道羽然只是耍了一個小小的詭計,極快的在靠近耳朵邊擦了一下,並不是親吻,都不知道貼沒貼上。可是這是他一生第一次跟一個女孩那麼接近,雖然蘇瑪以前就睡在他的帳篷裡,可是他並不覺得到有什麼不妥。而這一次,他能夠感受到羽然的呼吸噴在他耳邊的一絲一縷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臉紅了,身上卻輕得像是可以飛起來,方起召坐下去哇哇大哭的時候,他卻像是要高興的喊出來。
“真是個禍水啊。”船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