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我忽然傷感地想起米蘭在走之前,給我打過的一次電話。她似乎隨意地提起一些生活細節,告訴我衣服放在哪裡,冰箱裡還有什麼。現在,在異鄉,在同樣的夕陽,我才感到那真是一種耳朵與耳朵的永別——
整整兩個星期,每天傍晚我都坐在多佛爾的臺階上,坐在安靜而沉醉的情侶們中間。夕陽和夕陽一樣,同樣燦爛輝煌。它和我在世界上各個角落看到的無甚區別,只是這裡給了我更大的靜謐。克服了打擾別人的內疚,以及語言上的羞澀,我在日落時分,開始向紛紛起身的情侶們打聽那本書——《日落時分帶來憂傷》。因為我並不清楚那本書的準確的外文書名,所以我只好有些冗長地向情侶們描述我知道的那本書的一些零散內容。顯然這種做法有點可笑,有點不合邏輯,情侶們耐心地聽完大多都茫然地搖頭。但是奇怪的是,他們都對書中描寫的夕陽特性非常感興趣,他們與我著迷地討論著,時時報以會心的微笑。
晚飯時分,我走到河畔的一個露天餐館,坐下之後點了一杯啤酒慢慢喝著。這時我的電話響了——這讓我非常奇怪。我一接,一個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她說。
“喻青青?”我問。
“是。”她聲音低低地說。
“咱們那裡幾點?”我又問。
“凌晨兩點。”她說。
由於她的聲音很低,又小心翼翼的,我判斷她的身邊一定有什麼人,或者有什麼事情不能讓她大聲。
“怎麼樣?你看到了什麼?”喻青青又問。
“沒什麼特別的,還是夕陽,只是這裡的城市和人們更加安靜,不象咱們那裡是一種沸騰的生活。”我說。
喻青青聽著,她似乎猶豫了一下,才下決心說,“我好象看見我姐姐了。”
“真的嗎?”我吃了一驚,“你肯定?”
“應該是吧。”喻青青說。
“她什麼樣子?在幹什麼?”我連忙問。
“她一頭金色的長髮,一身粉色的套裝,走起路來很快,而且非常小心,等我追過去的時候,她一下子蹤影皆無。”她說。
喻青青低低地說著,聽到最後一句,我已經十分懷疑。這似乎是幻覺啊,丁大夫不是說過她有點妄想嗎!
“這是事實,這絕不是幻覺……”喻青青在我張嘴之前堵住了我。我剛要反駁,就聽到喻青青馬上噓了一聲,隨即傳來一個人的咳嗽聲,過了一會兒,電話裡就響起嘟嘟嘟結束通話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手機螢幕才藍光一閃,是一條簡訊。開啟一看,喻青青在簡訊中簡單地寫道:我很難過。我愕然看著這條簡訊,沉思良久。其實在我周圍的這些人中,雖然每個人都有憂傷和難過,但我明確知道只有喻青青最為痛苦。我們每個人都會尋找歡樂或者遺忘來逃避生活的重擊,可似乎只有喻青青才會永遠掙扎在一種無法表達的深淵中間而不能自拔。
努力忘記的日落時分(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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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我踏著暮色,向著旅館走去,沿著一條小巷前行時,我忽然聽到了身後清脆的馬蹄聲。轉過頭,我看到一個英武的警官騎著高頭大馬慢慢走在我身後,這個警官我見過,他是這個小城裡一個顯眼而特殊的景色。
“Hello。”他微笑地招呼道。
“Hello。”我也笑笑。
“怎麼樣?那本書找到了嗎?”他用英語問道。
我有點驚訝地一愣,隨即問道,“先生,你怎麼知道我要找一本書呢?”
他接著笑笑說,“我們這個城市很小,所以來了陌生人很顯眼。況且你說的那本書很有意思,小城的所有情侶們都在談論它。”
我也不自禁地笑起來,這是一個多麼有趣的城市,它讓我想起一隻美麗而善良的小鳥。
“好吧,祝你好運,你一定會找到的。”警官說完,點點頭,從一個岔道拐向了另一條街。
在足足凝視了兩個星期夕陽之後,我必須打道回府了。雖然沒有什麼收穫,但這兩個星期的休養卻使我的身心感到非常的放鬆和舒暢。這天中午,我收拾好行裝,按計劃出去吃午餐。吃完午餐,我就準備前往機場。由於兩個星期以來,我一直在這個餐館吃飯,侍者跟我已經熟了,所以當我在人群中甫一坐下,侍者就走了過來,“先生,最後一頓午餐,是嗎?”
“是啊,回家,想家了。”我說,前天我告訴過這個小夥子我的行程。
“你要找的那本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