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群雜亂無章的流浪漢,鬍子拉茬,滿面髒汙,藍sè軍裝破破爛々,吃力地揹著沉重的槍只,臉上毫無表情。他們的行進既無計劃也無目的,僅々出於人的一種習慣——為了生存下去首先要聚集在一起,人最怕孤單。他們的頭腦簡直像退膛後的炮彈殼一樣空虛,最關心的只是到哪裡去弄點食物,最後找個落腳之地——這落腳之地也不知在何處——好象遠在天邊似的。
喬琳就是其中一分子。她也不知道在最後一場惡戰中自己是怎樣與連隊脫離的,管它呢,長久陷入戰爭噩夢的她已殺死過無數敵入,這還算得了什麼。
她心中只有對叛軍的永不熄滅的仇恨。是叛軍搶劫了她家的農場,謀害了她的父親,強jiān了她。殺死了她的哥々。這創傷仍然像強酸一樣燒灼著她的心。
自從那天在謝爾登中尉篷帳裡出了那件可怕的事後,她便逃離了原引以為驕傲的騎兵隊,跑入聯邦軍的一個步兵旅。那個旅的旅長正急需一匹戰馬,便出高價買下“雷電”,並歡迎她加入步兵。
隨後她參加了一場又一場激烈殘酷的戰鬥。打了多少次仗她已記不清。身邊的同志和戰友一個々倒下去,她卻奇蹟般地活下來。但這並不純粹是幸運。她已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早已學會保命的首要技能——她已培養出一種天xìng,每次在敵人的密集火力面前都能搶佔地面的最低點隱蔽住自己。同時,她還是個目光敏銳的神槍手。
她再不擔心自己的男人偽裝。軍裝從來不換;除了擦幾把臉外,極少洗澡;作戰前沿沒有那麼多正規要求,需要私自辦點事也容易得多。由於她英勇善戰,威信甚高,也沒有人敢嘲笑她不長鬍子。
曾經是溫柔多情的年輕女子漸々變成了一駕幾乎失去人xìng的作戰機器——唯一目標就是維持生存和多々殺敵。
他們走著走著,一個戰士開始左右搖晃起來,他停下腳步。
“我走不動了,”他說,“想坐在這兒休息一會兒……”他趔趄到一邊,撲通一聲倒在泥裡仰面躺下睡著了——也可能是斷了氣。別人繼續前進,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又有兩人倒在路邊。
不知又走了多長時間,遠處的一聲炮響穿過朦朧的雨sè傳到他們身邊。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止步聆聽。有的說還聽到了槍聲。
“如果那裡已經交火,”一個人說,“我就朝另外的方向走。”
“你是個什麼東西?”另一人問,“可惡的逃兵!”
“你願怎兒說就怎麼說,我就這麼幹!呸,誰也別想指揮我,我自己管自己。我的耳朵再也聽不進什麼冒著槍林彈雨衝鋒殺敵的口號,討厭死了。”他說著把槍扔下,好像是強調他的決心。
大家震驚地沉默了一會兒,另一個人高聲說道,“上帝呀!我支特他!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絞死我,但我再不打仗了!”
眾人紛々表示贊成。步槍一個々落地。
“好啦,夥計們,”第二個說話的人講,“你們要用上帝給你們的腦子好々想々。我們可以不上交火的戰場。就呆在這兒或隨便到別處去,但你們得把倒黴的槍撿起來,等到上校找到我們或我們找到上校,你們是想以逃兵被遣送回家,還是以英雄凱旋而歸?”
當戰士們很不情願地伸手揀拾槍支時,喬琳離開他們,轉臉怒視。
“你們這些嚇得屁滾尿流的膽小鬼!”她啐他們道,“你們可能會像英雄似地活著回家,也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真要能那樣,有一件事我敢擔保——一直到死你們的心也不會安寧,永遠掩蓋不住你們的真面目——軍隊的渣滓!”
說完這話,她轉身朝著炮火的方向,大步而去。
雨和遠處的炮火聲都已停歇,但喬琳仍然朝前走。穿過死寂的屠場:屍橫遍野,戰車翻毀。她停下來看一匹仍然套在車上的馬,它是在奮力將車拉出一個泥坑時中彈而死的;這畜生並沒有倒下去,而是保持著死前的姿勢僵立在那裡:後腿蜷蹲,硬邦邦的前腿緊張地彎曲著,脖頸躬下,鼻子深々地插入泥土。她內心頓時為這無辜的動物湧起一股同情感,是那樣深切,她對躺在四周的穿清一sè灰軍裝的死人都不曾有過這種側隱之心。有的屍體已經開始發臭。很顯然聯邦軍在繼續前進之前收過了屍。大概叛軍正慌於逃命無力顧及此事,不然就是他們的殯葬隊缺乏人手。
她發現側前方閃出動靜,便自動彎下身子,舉起槍來。天哪,還有一個傢伙沒有被打死!那人沒有瞅見她,正在高坡的另一面向前走,眼睛未朝這邊看,只露著上半身。他的破爛不堪的灰軍裝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