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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界最大的城市,萬平方公里。它或許也是世界上層次最豐富的城市,最貧困的鄉村與最繁華的城市糾纏在一起,它也像是當代中國的某種隱喻—在這麼短時間裡,這麼多的人口,要完成從農村到城市的過程,這其中蘊涵了多少喜悅、荒誕與失落。

我從未體驗過麻將的樂趣。1個小方桌,144張牌,4個人,就可以消磨掉無窮的時間。但我逐漸感覺到了特定的環境對人的行為與思想的塑造。越到南方,人口就越密集,人們在所有可以開墾的地方開墾種植,人們發明各種烹飪方法將普通材料做得美味可口,那熱氣騰騰的重慶火鍋正是集大成者,每次把白菜葉放進紅湯裡,就經常想起一位外來者所寫的:“我非常清楚,中國人的餐飲藝術一直是無中生有的藝術……(他們)試圖利用我們不加註意的一切東西。”麻將似乎也是對密集人口的響應,它是在最小空間裡,可以容納最多人的活動之一, 它也符合中國人對“靜”的熱衷。

那天夜晚,我沿著那條不斷通往山上的臺階向上走,它被命名為神女大道,緊臨市政廣場。大道上沒有神女的香氣,只有一直向下流的汙水、果皮和塑膠袋。大道邊還有奧運福娃的裝置,但很可惜,它們早已沾染汙垢,旁邊就是個小垃圾堆,而垃圾堆旁則是一片大排檔,油鍋正響,鐵板鍋上的土豆塊,散發出陣陣香氣。

“新城好。”神女大道旁的一家古董店的女人告訴我。她從前是旅行社的僱員,旅行社解散了,她就和丈夫合夥開了這家賣兵馬俑、“*”宣傳畫,還有辨認不清的三峽文物的古董店。“如果不是建新城,道路不會這麼寬,也沒有那麼多商場,我們住的房子也不會這麼大了。”她的丈夫,一個圓臉的中年男子補充說。

我曾經是帶著某種偏見來到三峽的。在潛意識裡,我對這個工程充滿了懷疑,一方面它太浩大了,以至於超出了人力的駕馭範圍,不管我們掌握了多精確的科學;另一方面,當試圖以數字衡量得失時,那些難以被計量的事物往往被忽略掉了。你可以計算大壩的發電量,但是你該怎樣計算人們看到家園被淹、遷移他鄉的複雜心情,或更為隱形的物種消失、植被被破壞的損失呢?

一路上,我得到的訊號是含混的。因為我沒去鄉村,他們往往是受水位上升影響最大的人,他們世世代代在此耕種,卻突然失去了土地。而我經過的城鎮,某種意義上是受益者。他們或許會抱怨除了200元的搬家費沒有再多的補償了,本應屬於他們的移民款被層層剝削了,但是他們也樂於承認,若不是三峽大壩,他們搬不到體面的新城。對於老城,他們的感受和我們這些外來者不同—老街道只意味狹窄、骯髒與擁擠,它沒有太多、人們也無暇品味的歷史記憶。人們渴望的是“嶄新”的世界,是霓虹燈廣告牌、新一款的摩托羅拉手機、還有被染成黃色的蓬鬆髮型……

有彩虹橋的巫山(3)

人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往回看。

“八成是好的。”在山頂上一座居民樓的連通陽臺上,一箇中年男子對我說。陽臺下是建立在斜坡上的新城,蜿蜒的盤山公路,層次分明的樓房,是一座山城的典型景象。遠處的長江,看起來靜止不動,“原來可能都沒有現在的1/3寬。”這個男人說。他右手指著彩虹橋右邊的望天峰,他的老家正在望天峰後,還要坐上幾十公里的汽車。如今他所住的居民樓是兩年前租下的,因為他的兒子在樓後的巫山中學上學。他的妻子在這裡陪兒子唸書,照顧兒子的生活,而他一年的大部分時間則在北京朝陽區做一名室內裝修工。

“北京的活還是好找。”當他聽說我來自北京後,談話的興味變得更濃了。他還談到了臺灣問題、奧運會問題,因為它們都會對北京未來的繁榮產生影響,而繁榮則直接關乎他的生計。

一種厭倦突然襲來。

那是大年初五的早晨,我坐在巫山鴻都飯店的8007房間。窗外是千年未變的秀麗風景,沿著支流而上就是著名的小三峽。由於水位的上漲,昔日只有夏季才能行船的河道在冬天也可以通行了。在本地的旅遊宣傳單上,幾位肩寬腰壯、臀部結實的年輕男子背對著我,正吃力地拉著纖。他們是昔日長江的一景,在淺灘航船隻能依靠人力拉動,縴夫們的傳統是*,他們喊著號子,拉著粗大的麻繩。這職業早已伴隨著航運技術的提高而消失了,如今他們只是作為表演和象徵性地存在於風景區中。我猜,這些肌肉黝黑的小夥子的照片,定會勾起那些被沉悶的婚姻、瑣碎的家務、還有業已到來的中年危機所煩惱的主婦們的某種幻想吧。如果放在一個全球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