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湖上出現了有趣的畫面,每一天,季平安都照常釣魚,季園持之以恆地修行。
大多數人對於進展緩慢的修行會逐步失去興趣,但山裡的淳樸少年有著一股神都城高門大戶子弟沒有的憨直韌勁,竟真的堅持了下來,毫無鬆懈。
而因為他的歌唱,從那天起,季平安再也沒能釣起一條魚。
“早知道,多教他幾首了,聽多了也膩啊。”
季平安嘆了口氣,然後第二天,他沒再釣魚,而是挖了冰塊,握著一隻匕首,開始在湖面上做冰雕。
第一天,他雕刻了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尊。
第二天,他雕刻了一個眉清目秀的佛陀。
第三天,他雕刻了一個桀驁霸氣的妖祖。
……
幾天的功夫,小屋旁多了一堆栩栩如生的雕像,就像春天的時候,他在神都欽天監的小院裡做的那樣。
“雕的真好看,哥你以後可以做雕刻賣錢啊。”
季園佩服地說,覺得季平安也沒白出去一趟,雖然沒考上仙師,但學了一手雕刻的手藝回來。
年關越來越近了,鎮子裡的貨郎開始頻繁下鄉賣年貨,村子裡也逐漸張燈結綵。
在這貧瘠的山溝裡,冬日裡沒事做的村民們臉上多了笑容。
只是與往年不同的是,原本身為孩子王的季園,突然轉了性子般,不與村童瘋玩了,而是整日往湖畔小屋跑。
每一次過來,也都帶來新的訊息:
“哥,老甲長和大傢伙籌錢,買了一口豬呢,準備過年時候殺了吃。”
“哥,二狗說你閒話呢,說你整天擺弄冰雕,有啥用,等春天就化了,我把他揍了一頓。”
“哥,胖嬸說給他尋摸媳婦呢,你要媳婦不要?”
季平安總是微笑聽著,但很少回應,終於,季園忍不住問:“哥,這些冰雕都是誰啊。”
“你問哪個?”
“唔,比如這個扛著大劍的呢?”
“哦,他啊,雲槐書院幾百年前的一個腦子有病的莽夫,後來給大周國師打死了。”
“那這個怪好看的女的呢?”
“是這個莽夫的師孃。”
“這個揹著琴的呢?”
“哦,這個厲害了,是墨林的樂師,兩隻手一共十二根指頭,大周國師覺得醜,給他切掉兩根,就很好看了。”
“嘶……國師他老人家真兇殘。”
“是吧……”
“哥,你看著北邊想啥呢?”
季平安眯了眯眼睛,望著遙遠的山巒,說道:
“想那些老朋友了。”
……
……
雷州中央,有一座風景極為秀美的山頭,這裡是雲槐書院的山門所在。
山裡種著許多竹子,據說是當年選定這裡作為山門的那一代院長最好“風骨”,經常以竹喻人,某一日巡遊天下,看到這裡生長大片茂竹,不禁按下雲頭盡情吟嘯。
而後對身旁的弟子說:
“此竹風骨傲人,千磨萬擊還堅勁,令人心折,這象徵的不正是我嗎?”
隨即拍板,將山門定在了這裡。
此刻,書院中的某座學舍內,窗子給撐開一半。
秦樂遊托腮坐在地上,鬆垮垮的儒袍披在身上,大劍隨意丟在一旁,身後物件凌亂堆放,望著窗外風景,形容枯槁,如打蔫的花,沒有生氣。
當男生女相的韓青松推開學舍門,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他皺起眉頭:
“好好的學舍怎麼給你糟蹋成這般模樣!等查寢時你自己收拾!”
秦樂遊“恩”了一聲,一動不動。
韓青松忍不住道:
“秦師兄,從打峰會結束,跟隨院長返回,你就始終是這般頹喪模樣,到底為何?”
秦樂遊終於轉過頭,看了俊美師弟一眼,搖頭嘆道:
“師弟你讀書時,可曾發現‘自由’二字寫起來條條框框,‘牢籠’二字反而倒是四處透風?可自由總有兩點衝出,牢籠以牛龍之力卻也難以掙脫。”
這位浪子抬手,指了指這學舍,頹然笑道:
“這書院於我,便是牢籠,自由的靈魂如何會甘於被牢籠所困?”
韓青松面無表情:“說人話。”
秦樂遊嘆息道:“師兄思念秦淮河的姑娘們了。”
我就知道,文青都是騷客,悶騷的騷……韓青松嗤之以鼻,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