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好像她真的是個需要照顧的小孩,桑寧幾乎是小跑著才讓自己這兩條小短腿兒跟上他進屋。屋裡早已經不見了她的“家人”,他們本來也是蛇魅變出來的。
但桑寧有點走神兒,這裡的三個人雖然是蛇魅變的,可是現實中的確有這麼三個人的存在吧?她的的確確是被寄養的,也就確實有這麼三個人當過她幾年的家人,可是她卻連他們的樣子也想不起來。
為什麼要連這段記憶也模糊掉呢?意思是爺爺在告訴她,已經不必再跟他們聯絡了嗎?
桑寧正發著愣,骨妖已經把匕首放在桌上,說了一句:“抱歉,已經沒用了。”
她“嗄?”了一聲才意識到他是在說那把“一次性”匕首,因為紮了蛇魅一刀,刀身凹槽裡紅褐色的粘稠液體已經不見了。
她倒不在意,華助教本來就希望抓活的蛇魅,而且它已經傷得那麼重,想起蛇腹上被劃開的那條長長的口子,光是想想都痛。
他們坐在屋裡,桑寧就低著頭也不看他,骨妖淡淡看她,“你為什麼總是低著頭不敢看我?”
“我哪有——”桑寧只抬了一下頭,看他一眼卻又迅速避開了視線——好吧,她自己也知道這個反駁立不住腳。其實清醒之前她都還能正視骨妖的,意識恢復了,反而不能直視他的臉……
“因為,你的臉……”
“因為和他長的一樣嗎。”骨妖淡淡的替她說著,也不是他想長成這樣。只是他也略不明白,“但你不是喜歡這張臉的嗎?”
“嗯,是喜歡……但是,你不是他……”
桑寧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可是明明不是那個人,他的臉卻在她眼前晃,她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正視這張臉……
骨妖的嗓音淡淡的,他連聲線都跟華玉盞那麼相似,只是說話間的語氣語調完全不同,似乎他要來得更遠更沉,帶著幾分空曠。
“那如果,世上沒有了他呢……”
桑寧一愣,瞬間警覺地看向骨妖,滿眼都是戒備。
她雖不知道,其實從一開始骨妖見到華玉盞,明白了自己和這個人的身份關係時就已經有這個念頭。這個念頭如今也並不是消失了,他並未放棄過,只不過變得實際了一些。知道他和華玉盞之間的力量本是同源,真的動起手來誰也佔不了便宜,所以他只能先離開,從桑正信那裡學所有他具有優勢的東西。
在他能比華玉盞更強之前,他什麼也不能做。
他淡淡對桑寧笑一下,“不用緊張,我不過說說罷了。”
桑寧嘴唇動了動想要跟他說什麼,卻也終究開不了口。這個人對她的好是真的,幾次三番的幫她也是真的,可如果他對華助教來說是個危險,她該怎麼來面對這兩個人?
突然的沙沙聲總算打斷了這鬱悶的氣氛,聲音很遠,很細,微弱卻又清晰,讓人直覺的感覺到那是某種東西風化成沙的聲音——他們奔出房子,只見村外的山坡在迅速的風化成紅褐色的沙塵,隨著風飄在天空,讓本就陰沉沉的天色變得更暗,鋪天蓋地的壓迫而來。
山林田野都消失不見了,風化在村子邊緣變得緩慢起來,卻也還是在一點點的被蠶食著。這個村子就像是孤零零地漂浮在混沌的紅褐色煙塵濃雲之中。
從滾滾的紅霧瀰漫的村口漸漸出現一個人影,他的腳步聲像踩在人心尖上一般,一步步,從紅霧之中走近,顯出他的身影。
桑寧怔怔的看著走出來的黑影,被骨妖拉住,向後扯了一把。
他的聲音淡淡傳進耳朵裡,“記住,在這裡除了你和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蛇魅會利用你內心脆弱的地方來攻擊你。”
桑寧想點頭,視線卻還是不自覺地往那個人影上掃。
那個人一身素黑的古裝長衫,長髮高束,冷峻的面容如同理石雕刻,一雙眼睛卻是沒有生氣的冷灰。
那是殘笙過去的樣子。
他走出了紅霧,一步步向他們走來,只是每一步似乎都比上一步更沉重,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溼了,甚至慢慢的滴下水來,頭髮也漸漸溼透粘附在身上,一隻眼睛慢慢變紅,半邊的臉孔卻在迅速的腐爛,乾枯……
桑寧的心突然緊了起來,一下下跳動撞擊著胸腔隱隱的疼痛。在她眼前,像是演繹著這千年來殘笙一點點變化的樣子,而她知道變化到最後最終的樣貌,更不會忘記,就是她和骨妖徹底葬送了殘笙。
村子四周的風化崩塌突然加快,像是隨著她一下下沉重的心跳被撞散。骨妖抓著她的那隻手緊了緊,低頭靠近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