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沒有清濁幷包的器量,就沒辦法做成生意了啊。”
眼廓稍微擴大了一個微妙瞬間,旋即少年撥出一個帶著爆破的氣音,極短促的驚詫轉化為一派冷淡與漠然,豎眸鋒利地透出股執拗深刻的情感,“我才不會去管攘夷志士拿什麼武器,只要我們一個不差的打倒那群傢伙不就可以了嗎。”
強撐著故作平緩無波的聲線忽地沉了下去,混進了狀似隱忍的堅持,“……那個商人先生他,看起來像是從心底愛著姐姐的,一定可以給姐姐幸福吧。”
土方十四郎稍抬起眼角,日光滲過窗桕在面孔上印出縱橫規整的斑紋,確認一般出口問道,“你是指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總悟——”
依舊保持著下頜微低的姿勢,對方垂手立在對面,以某種默不作聲的情態權當預設了。
“……抱歉,辦不到。”
對方的反應證實了心中猜測。一點情面也沒有顧及到對方,土方十四郎將手中的木刀往邊角一扔,然後緩步移向透光黯淡的門口,“剛才的話我就當做沒聽見,對戰結束了。——喂,該走了。”
最後一句話叫醒了靠坐在牆邊歪著頭睡出了鼻涕泡的玖木綾,她吸了吸鼻子坐起來,抱著木刀手腳並用爬起身跟上了他。
少年站在他背後,緩緩地攥緊了拳頭,翻覆著猩紅光點的雙眸朝對方離去的方向壓了過去,“現在就要離開可真是失禮啊,副長大人——我還沒有說完呢。”
“沒必要再說了。”
一聲疑似嘆息的輕音滾出喉頭,土方十四郎並沒有轉過身去,單腳跨過門檻背對著他,“事到如今還沒明白過來嗎?嫁給那樣的惡人,你姐姐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吧。”
“……不長了。”
困擾而悲傷的模樣出現在他清秀白皙、尚顯稚嫩的臉上,將原本鮮明的神色暈染得一片模糊,嘴角寡淡又似無可奈何地輕挑了起來,喃喃地又複述了一遍,“好像已經,活不了多長了。”
睡眼朦朧的玖木綾睏意頓時消了一半,她調轉視線在斜前方對焦,不出意外地看見那人挺得筆直的背脊猝然僵硬。
垂在身側的手收攏成拳,卻又立刻極其不自然地放鬆回去。土方十四郎沒有回頭,視線端正直視前方,而炙烤灼目的烈日落在眼底,卻惹起了不明所以的難言酸澀感。
像是對外界細微的變化已經渾然不覺,沖田總悟兀自沉浸在攪得世界天翻地覆的痛苦之中,依然在低聲斷斷續續地敘說著,“……真受不了啊……從小就一直忙著照顧我,自己的事情卻一拖再拖,最後連婚期都耽誤了。本以為總算可以安頓下來,沒想到身體卻又……”
他伸手揉著額前散下的碎髮,聲音不易察覺地發起抖來,“至少在臨死之前,哪怕只是短暫的時刻也好,我想讓姐姐她品味一下常人該有的幸福……我不求你放過他,只求你……至少,寬限他幾天時間吧。”
一個躬身,他頭一次對面前的男人低下了頭。
這對姐弟,對所愛的人得到‘尋常人的幸福’好像很有執念呢。
藉由他想到了前一天晚上衝田三葉說的話,玖木綾不由得小聲嘆了口氣——
像她這樣身世平常的人,說不定在這些人眼裡都是難能可貴的幸福啊。
老天還真是偏心眼,三葉小姐明明才是最應該得到幸福的人才對。
沒來由地,腦子裡冒出來這樣的念頭。
……
令人難堪的靜謐鋪展而開。
時光軌跡漫長黏稠得使人遍體生寒,過了似乎很久很久,面前不遠處重新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和腳步聲,沖田總悟以為他在良久的猶豫後終於默許,這才直身仰起了臉。
對方簡潔明瞭地拋下一句命令,給他的答案清晰到無法裝作沒有耳聞:
“今晚。交易就在今晚。——好好養護一下你的刀。”
不可置信的震驚滑過眼底,顫抖的瞳仁死死盯住面前步伐平穩的背影,下一刻驟然緊縮!
“……土方!”
他倏地矮下身抓起地上攤放的木刀,揮抬在耳後快步朝前衝了過去——
——啪!
清透芒光劃過圓弧,擊上迎面擋來的鈍刀。
對方大概是鼓足了全身力氣直劈過來,堪堪抵擋住衝勢的玖木綾攫著的木刀被震得脫了手。她甩了甩酸漲的手腕,右手搭上腰間握柄微微將武士刀提起分毫,露出的利刃一線鋒銳冷光乍洩,映在她色澤柔和的某種混雜出詭譎基調:
“再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