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柳生都是戀愛中的新手。
磕磕碰碰交往著,小心翼翼避開了可能會有的雷區。
這大概不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因為當下的和平並不代表著問題的解決,所有的小摩擦累積起來也會變成大問題。
但他沒有生氣。
生氣,或是歇斯底里,又或者是絕望和鑽牛角尖……
都沒有的。
讓他說出分手的理由,和一切戀愛中的負面情緒,總結一下也就是兩個詞而已。
失望,和疲憊。
對自己失望,對他們戀愛方式的失望。
還有,兩個人之間總是有一層跨不過去的隔閡的失望。
這些所有的失望聚集起來,就讓人慢慢感到疲憊。
所以他和柳生的戀愛對於拍戲來說根本做不到參考價值。
像是影視劇主角那樣的戀愛……
他做不到。
仁王雅治,做不到。
真是個深刻的領悟啊。
仁王又一次看著手機螢幕上柳生的號碼,終究還是沒有按下撥通鍵。
回到片場,他開始一點一點掀開自己的保護膜。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
他本身是有一點冷漠的,表現出來的不羈和活潑可以說是本色,也可以說是保護色。要仁王自己形容自己,也只能用矛盾來修飾了。
他擁有著獨自面對一切的能力和勇氣,卻也排斥獨自一人這樣的選項。
跨在每一個選擇的邊界,既溫柔又冷淡。
他可以為一個人或者一個事物停留,也會在下一秒就抽身而去頭也不回毫無遺憾。
而現在,他無限放大自己軟弱的一面。
放大自己執拗而陰暗的一面。
他要成為那個為了愛放棄自我的書呆子。成為那個能夠掌握世界卻情願選擇讓世界為自己陪葬的書呆子。
仁王在片場變得沉默了許多。
他本身就不是特別愛說話的性格。
鏡頭前的活潑和頑皮本來就是設定,脫離了鏡頭的仁王雅治反而更喜歡一個人找個清淨的地方發呆。
NG的次數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少。
鏡頭前的表現越來越好,仁王也終於得到了他希望得到的“導演拍大腿叫好”的成就。
種島掛著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調侃他:“你不會入戲太深吧?”
仁王掛著公式化的表情:“讓前輩你擔心了嗎?”
種島挑了挑眉,小聲說了一句“這樣有點無趣”後才擺了擺手又到一邊去找樂子了。
仁王真心覺得大少爺這種角色非常適合種島。
遊戲人生,沒心沒肺,死不悔改,這種特質種島表演的淋漓盡致。
這天輪到了整部戲最重要的兩場戲。
一場是真相揭開的時候,大少爺惡意地用不能再刻毒的話語來諷刺書呆子的真心,而書呆子懵著一張臉聽著一切,試圖說服自己是在做夢。而他最後接受現實,深深看了掛著張揚表情的大少爺和一臉慌張的少女,轉身離開。
另一場是數年後三個人再回,舉行訂婚宴的大少爺和少女在訂婚宴的現場重新見到了書呆子。
少女一下就認出了書呆子,可大少爺卻以為那是他和書呆子的第一次見面。
我深深地記著你,記著你給予我的一切,結果我的一切在你眼裡,就像是鬧劇和笑話,過眼煙雲一樣絲毫沒有記住的必要嗎?
已經有報社傾向的書呆子在那一刻完全黑化了。
他對著意氣風發的少爺露出一個溫文爾雅又文質彬彬的笑容,說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
前一場和種島的對手戲拍完以後會有個獨白戲,是書呆子親手打破自己天真的外殼初步黑化的獨白戲。
也是哭戲。
下著大雨,從殘酷現實裡逃離的書呆子從慢走到快走再到奔跑。
他站在橋上盯著橋下流動的水,眼淚與雨水混雜在一起。
仁王沒有一句臺詞,只有細微表情的變化和最後書呆子依然懵著臉的一聲嘆息。
然後書呆子轉身消失在雨幕裡。
仁王陷入了一個神奇的狀態裡。
他這回真的覺得自己就是書呆子了。
他突然就懂了一個天真而青澀的人,在三觀被打碎世界被顛覆時的絕望。
並不是他的世界裡只有情愛,而是大少爺給予他的熱烈的感情全部是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