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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弟這時候來得正好,給他看看,自己委屈了一輩子,居然還有這樣一步老運。

菊蓀帶了幾聽外國貨的糖果餅乾來,說:“這是我們家少奶奶帶給她乾兒子的。”小健因為一生下來就身體孱弱,怕養不大,所以認了許多幹娘,菊蓀的媳婦也是他的乾孃之一。有人惦記小健,大少奶奶總是高興的,說等小健病好了,一定照個相片帶去給乾孃看。

菊蓀見到嘯桐,心裡便對自己說:“像我們這樣年紀的人,就是不能生病。一場大病下來,簡直就老得不像樣子了!”嘯桐也想道:“菊蓀這副假牙假齒裝壞了,簡直變成個癟嘴老太婆了嗎!上次看見他也還不是這個樣子。”雖如此,郎舅二人久別重逢,心裡還是有無限喜悅。菊蓀阿起他的病情,嘯桐道:“現在已經好多了,就只有左手一支手指還是麻木的。”菊蓀道:“上次我聽見說你病了,我就想來看你的,那時候你還住在那邊,我想著你們姨太太是不歡迎我上門的。她對我很有點誤會吧?我想你給她罰跪的時候,一定把什麼都推到我身上了。”

嘯桐只是笑。提起當年那一段事蹟,就是他到上海去遊玩,姨太太追了去和他大鬧那一回事,他不免有點神往。和菊蓀談起那一個時期他們“跌宕歡場”的經歷,感慨很多。他忽然想起來問菊蓀:“有一個李璐你記得不記得?”他一句話還沒說完,菊蓀便把大腿一拍,道:差點忘了——我告訴你一個新聞,不過也不是新聞了,已經是好兩年前的事了。有一次我聽見人說,李璐嫁了人又出來了,也不做舞女了,簡直就是個私娼。我就說,我倒要去看看,看她還搭架子不搭!“

嘯桐笑道:“去了沒有呢?”菊蓀笑道:“後來也沒去,到底上了年紀的人,火氣不那麼大了,那要照我從前的脾氣,非得去出出氣不可!”

他們從前剛認識李璐那時候,她風頭很健,菊蓀一向自命為“老白相”,他帶著別人出去玩,決不會叫人家花冤枉錢的,但是嘯桐在李璐身上花了好些錢也沒有什麼收穫,結果還弄得不歡而散,菊蓀第一個認為大失面子,現在提起來還是恨恨的。

嘯桐聽到李璐的近況,也覺得很是快心。他嘆息著說:想不到這個人墮落得這樣快!嘯桐笑道:“不是,我告訴你我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人來。我新近看見一個女孩子,長得非常像她。”

菊蓀嘻嘻地笑著道:“哦,在哪兒看見的?你新近又出去玩過?”

嘯桐笑道:“別胡說,這是人家一個小姐,長得可真像她,也是從上海來的。”菊蓀道:可會是她的妹妹,我記得李璐有好幾個妹妹,不過那時候都是些拖鼻涕丫頭。璐本來姓什麼,不是真姓李吧?“菊蓀道:”她姓顧。“嘯桐不由得怔了怔,道:”那就是了!這人也姓顧。“菊蓀道:”長得怎麼樣?“嘯桐很矛盾地說道:”我也沒看仔細。還不難看吧。“

菊蓀道:“生在這種人家,除非是真醜,要不然一定還是吃這碗飯的。”菊蓀很感興趣似的,盡著追問他是在哪兒見到的這位小姐,似乎很想去揭穿這個騙局,作為一種報復。嘯桐只含糊地回說是在朋友家碰見的,他不大願意說出來是他自己兒子帶到家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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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旁邊沒人的時候,他便和他太太說:“你說這事情怪不怪。那位顧小姐我一看見她就覺得很眼熟,我說像誰呢,就像菊蓀從前認識的一個舞女。那人可巧也姓顧——剛才我聽見菊蓀說的。還說那人現在也不做舞女了,更流落了。這顧小姐一定跟她是一家。想必是姊妹了,要不然決沒有這樣像。”沈太太起初聽了這話,一時腦子裡沒有轉過來,只是嗯,嗯,哦,哦情?“嘯桐道:”還是假的?“

沈太太道:“那顧小姐我看她倒挺好的,真看不出來!”嘯桐道:“你懂得些什麼,她們那種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要騙騙你們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老太太們,還不容易!”

說得沈太太啞口無言。

嘯桐又道:“世鈞不知道可曉得她的底細。”沈太太道:他哪兒會知道人家家裡這些事情?他跟那顧小姐也不過是同事。同事!現在是個女職員吧,從前也還不知幹過什麼——這種人家出身的人,除非長得真醜,長大了總是吃這碗飯的。“沈太太又是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只有把這件事情往叔惠身上推,因道:”我看,這事情要是真的,倒是得告訴許家少爺一聲,點醒他一下。我聽見世鈞說,她是許家少爺的朋友。“嘯桐道:”許叔惠我倒是很器重他的,要照這樣,那我真替他可惜,年紀輕輕的,去跟這樣一個女人攪在一起。“沈太太道:”我想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