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內,臨允卻沒有開口說話。
葉花燃深知,二哥也是在生自己的氣呢。
她這三個哥哥,性子一點也不一樣。
兄長生氣便是繃著個臉,一言不發,瞧著怪嚇人的,其實只要說幾句軟化,多半也就氣消了。三哥生氣呢,動靜最大,不過是屬於雷聲大,雨點兒小的那一種,是最好哄的。
唯有二哥。
就算是氣頭上,也絕不會上臉,更不會對人疾言厲色。可往往,這種也是最難哄的。
兄妹二人便這般對坐著,誰也沒先開口,彷彿高手過招,一開口,便輸了似的。
在映竹院待得有點久,又說了那麼多的話,有點渴。
葉花燃動手,端起臨容几案上那杯沒碰過的茶,一口悶了。
葉花燃這麼一牛飲,倒令二貝勒臨允開了口,“上等的‘春日遲’,便是給你這般糟蹋的?”
“茶麼,固然是用來品的,不過它的本質不也就是加了茶葉的水?既是水,最基本的功能,不就是用來解渴的?”
要是臨容,多半會冷哼一聲,丟下一句“歪理”,然後建議妹妹喝個洗澡水試試。反正都是水麼。
臨允到底不是臨容,說不出那般粗鄙的話來。
他只是親手給妹妹倒了杯茶,遞過去,“慢些喝。這茶,自然是要先聞茶香,再輕啜細品,才能品出個中滋味來。”
至此,臨允說的幾句話,全是同茶有關。
彷彿他特意來這麼一遭,就是為了同妹妹談論茶道似的。
倒是葉花燃端著茶杯,按照二貝勒臨容所說地那樣,先是放在鼻尖清嗅,接著,掀開茶蓋,抿了一口,笑盈盈地接了一句,“二哥這句話說得極好。細細一品,更是品出別的更深沉的意思來。仔細一想,這茶要細品,才能品出個中滋味。其實這人又何嘗不是?這品人,就如同品茶。像我方才那樣,因為口渴,就把這一杯‘春日遲’給一口悶了。除了覺得解渴,這茶好不好,哪裡好,我是一概不知。不若現在,我按照二哥所說地,先是放在鼻尖清嗅,方知原來這茶香這般清冽,又細細抿了一口,味甘而齒香。這‘春日遲’確乎是茶中極品。方才,是我東珠糟蹋了。茶是如此,人也是如此。總是要經過相處,才能對其有更好的判斷跟了解,二哥,你說,是不是?”
臨容倘若這個時候還聽不出妹妹這一番話是話中有話,那他也未免太過愚鈍了些。
七歲便以神童之名聞名大晏的瑞肅王府的二貝勒,又豈會是遲鈍之人?
這哪裡說的是茶道,或者是品人,只差在他的面前直白地誇讚某個人了。
“我倒是真有幾分好奇,謝逾白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般拐彎抹角,也要為他說話。偏見跟偏聽確是要不得,你此番所述,品人亦是品茶這一論調,二哥頗為贊同。只有一樣。這茶是死物。它於何年採摘,何月晾曬,何日烘焙,在它被泡入水中之前,便已是註定好了的,這不可改,也不存在任何的爭議。你瞧見它是什麼樣的,它便是什麼樣的。人除了出生的年月不可改,隨著所經歷的事情不同,有可能,逐年,逐月,逐日在發生變化,這便是人性。人性,複雜、多樣。你所瞧見的,認知的,自以為了解的,事實或許截然相反……不若,你同我仔細說說,他到底有哪裡好?”
臨容並冥頑不靈之人。
他不喜謝逾白,是因為他所聽說過的,全是謝逾白的一些負面之事,以及負面評論。
可他終究並未當真同謝逾白相處了。
為了妹妹,他願意試著去了解謝逾白這個人。
“他到底哪裡好?其實……”
葉花燃低頭,未語先笑,爾後,抬眸笑著望著二貝勒臨容,“二哥,我能跟你細數出他許多缺點。比如,性格太過喜怒無常,為人太過乖張狠厲。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折手段。你這要我如數家珍地說出他的優點來,我細想,竟實在想不怎麼出什麼來。只一樣,我知道,無論未來發生什麼。無論我們歷經多少艱難險阻,就算是再危急的情況,他也不會鬆開我的手。倘使有一天,我跟他的性命同時遭到威脅。他會寧可拼卻他自己的性命不要,也會護我周全。這樣一個男人,難道不值得託付終生嗎?”
臨容一怔。
託付終生,這四個字的分量太重。
人性是自私的。
尤其是在性命攸關的時候。
有多少恩愛夫妻,大難臨頭,眼也不眨地丟下另一半,各自逃命的?
東珠如何便確定,在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