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帶著久沉死寂的嘶啞,穿透了整個山崖,迴響在四方山石嶙峋的林間,驚起了飛鳥,震動了走獸。
她這一聲慘叫,帶著體內壓抑許久的真氣傾瀉而出,竟硬生生將霜因撞飛來去,她以擺脫束縛,便毫不猶豫地向著崖頂飛奔而去,三步兩步並作,飛身而下。
崖底的熱浪衝出,彷彿寸寸肌膚都被凌遲一般灼痛,淚眼模糊間,她哪裡還能看到龍延拓的身影分毫,她身體不由地下墜,她卻覺得此心無比地暢快淋漓,結束了,終於要結束了。
然而,下一剎那,她只覺腰間一緊,下墜的去勢便戛然而止,她反應也不慢,單手在腰間一扣,虹爭便提在了手中,她想也不想,對著那纏在自己腰間的絲線便是一劍,豈料纏著自己的也並非凡物,兩物相撞,只發出“嗡”得一聲震動,頃刻間,她便被人從半山崖下提了上來,落入了一個溫暖卻又讓她陌生的懷抱。
她並不睜開雙目去看來人,便知道他是誰,能夠有如此精準的纏繞力道且能與虹爭相抗的至寶,非末刢莫屬,而末刢的主人,不是慕容修文又是何人!
她身形一閃,下一剎那便靈巧的滑出了她的懷抱,形如鬼魅一般越過他,直直向山崖衝去,未曾遲疑過分毫。
慕容修文先是一愣,未曾想此刻她內力和速度竟然如此駭人,頃刻間眼底便閃過未明的痛色,下一剎那便身形一閃再次攔截在了她的面前,聲音沉痛:“瀟然!”
玉瀟然卻恍然不覺,看也未曾看他一眼,再次一動,便又躲過了慕容修文,如此一來,距離邊緣只有一步之遙。
慕容修文雙唇微抿,長袖一抖,虹爭便剎那間再次纏繞上了她的腰間,輕輕一扯,便將她拉了回來,再次厲喝一聲:“瀟然!”
玉瀟然被拉回原地,似也不惱不怒,再次越過他向著懸崖邊緣飛去,如此來來回回數次,去了被截回,截回了又去,慕容修文所幸身形一閃,堵在了她面前,閃電般拿起她手中的虹爭,一把捏著劍尖對上自己的胸口,一改溫潤如前的面色,眉目決絕:“你若想死,可以,先殺了我!”
玉瀟然的腳步一頓,愣愣地抬起頭,順著劍柄看向劍尖,他因為緊握虹爭而被割裂肌膚,鮮血順著劍身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面上,觸目驚心,她卻心思紊亂,眼神如迷霧一般散亂,似有些神志不清。
“主子,主子……”被玉瀟然洶湧的內力震成重傷的霜因從一側踉踉蹌蹌爬了過來,跌倒在慕容修文腳下,扯了扯他的袍角,“主子,你不能死,霜因……霜因已經幫你取得了這天下了,你看!”
她說著,便將手中帶著的降書舉起,眼神期切地看著慕容修文。
“放肆誰準你這麼做的!”慕容修文眉頭緊蹙,盯著霜因厲喝一聲,抬手去將那降書拂開,卻不料,一把竟拂了個空。
只見玉瀟然一手持劍,一手抓著那降書,動作細膩,似在端詳,又似在沉思,眼神不斷轉換,良久之後,她手腕一動,虹爭便收了回來,她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降書塞給慕容修文:“天下,你的,別讓我失望!”
慕容修文渾身一頓,看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眼底光芒不斷閃動,悲傷、沉痛、絕望、寂寞、淒涼,但惟獨沒有得手天下的喜悅,她寥寥數語,卻不知,他卻已經無路可退,她說,天下,你的,將天下塞給他,卻獨獨再也給不了其他,她說,別讓她失望,是讓他結束這紛爭的戰亂統一四海,再別讓任何人成為戰爭和皇權的犧牲品。
如斯,而已,如斯,殘忍。
“師姐……”在玉瀟然路過與慕容修文一同趕來的青謹身側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青謹,終於不忍出了聲,然,他除了叫她一聲師姐,卻不知,再說些什麼。
玉瀟然看了青謹一眼,目光茫然,下一刻,身體傾斜,毫無徵兆地向一側倒去。
青謹驚呼一聲:“師姐……”
慕容修文聲音情緒未明:“瀟然……”
史書記載:公元864年十一月初七,北牧、傲蒼與天行省野之戰打響前夕,天行應天帝無故失蹤,傲蒼平和帝突然手持一份降書出現在省野的戰場上,本就因為皇上的失蹤而人心惶惶的天行大軍,立刻潰不成軍,而應天帝的那些親信,竟也帶著百萬雄兵毫無反抗地歸降於北牧和傲蒼。
自此,戰亂結束,天下開始向著大一統的局面發展。
但是,至於降書何來,應天帝又去往何方,則成為了歷史上一個永久的謎團。
有人說,是平和帝使詐悄無聲息地將應天帝擄走,逼他簽下了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