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副官。
“夫人,”男人的聲音謙和而恭敬。
“他,在不在。”葉雪妍只覺自己的喉間堵得慌,一顆心就像是在苦水裡泡過似的,不斷著冒著泡泡,就像是兒時喝過的中藥,澀極了,苦極了。
“司令正在開會,等會議結束,屬下會告訴司令您來過電話。”張副官的聲音十分的公事化,不帶一絲溫度。
“好,我知道了。謝謝。”她聲音微弱,只將手中的話筒緩緩擱在電話座上,發出十分清脆的一聲響。
她覺得自己心疼的要死,排山倒海的哀傷侵襲而來,她在心裡默唸了一句;“葉雪妍,你這樣的沒出息。”一瞬間的委屈止也止不住,淚水噼裡啪啦的落了下來。
南大營。
鄭北辰推開了窗戶,只見鉛雲低垂,一輪下弦月在雲中時隱時現,寒風撲面吹來,吹得屋子裡的窗簾簌簌作響,發出嗚嗚之聲。
“司令,夫人今天已經回到了北平,剛才她打來了電話,您看要不要回一個過去?”張副官走了進來,看著男人的背影徐徐出聲。
“不了,現在這個點,她應該已經睡下了。她被吵醒後,就很難再睡著。”鄭北辰搖了搖頭,開口言道。
張副官靜默片刻,終是道了句;“司令的心裡其實沒有一刻放下過夫人,又何必在與夫人慪氣?”
鄭北辰回頭看了他一眼,張副官心裡一突,只將頭垂下。
鄭北辰將眼眸轉過去,“我沒有生她的氣,我只是不敢去見她,看見她,我心裡就像被刀子割的一樣。太難受。”
張副官怔了怔,似是沒有想到鄭北辰竟會如此回答。情之一字,果真是害人匪淺。就連眼前這個男人,居然都不能免俗。
“司令,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溫柔鄉,既是英雄冢。”
鄭北辰聞言,卻輕聲笑起。他將窗戶關上,淡淡道了一句;“這樣淺顯的道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可知道,卻不代表能夠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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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怎麼來了?”這一日,葉雪妍剛起來,就見母親坐在大廳裡,聽到她的聲音,立時便站起了身子。
葉太太看著女兒憔悴纖瘦的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喚了女兒一聲後,眼圈卻也是紅了起來。
葉雪妍看見母親,滿腹的委屈與辛酸盡數湧了上來,她奔到母親的懷裡,未語淚先流。
葉太太將她攬在沙發上坐下,也是陪著她落淚。
“你說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不小心?好端端的你說你出去做什麼——”葉太太得知女兒小產的訊息,念及那六個月大的胎兒,只是心痛不已。
她卻並不知道,葉雪妍是為了救高梓翔才會出現這樣的意外。
葉雪妍撲在母親的懷裡,想起與自己無緣的孩子,更是心如刀絞。她一言不發,任由母親數落。
“北辰呢?”葉太太唸叨了許久,終是開口問起了女婿。
葉雪妍小臉一白,她已經快倆個月沒有看見過他了。此時,又要如何對母親說起?
葉母看著她這幅摸樣,心裡也是有數了,她深深嘆了口氣,瞧著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卻也不忍心在責怪下去。
“北辰今年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你爹像他那樣大的時候,你哥哥都十歲了。他若因為這事和你鬧了不愉快,也是人之常情。你記得,要多說些好話,認個錯,服個軟,知道了嗎?”
面對母親的循循善誘,葉雪妍只垂著腦袋,一言不發,只默默流淚。
葉太太心頭火起,大聲喝道;“哭哭哭,一遇到事情就會哭!你難道能把孩子哭回來?不是娘不心疼你,你自己想一想你嫁的人究竟是個什麼身份,這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女人等著鑽你的空子,你再不把北辰的心給拉回來,往後只怕更有你哭的!”
一番話,只說的葉雪妍本就蒼白的臉蛋此時更是沒有了一絲的血色。她的身子開始哆嗦了起來,熱水管子燒得那樣暖,她卻還是覺得冷。刻骨的冷。
送走了母親,葉雪妍回到臥室,也知道自己的臉此時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她在梳妝檯前做好,取出粉,細細的在臉上塗了一層。又挑起了胭脂,在手中捂熱,一點點的抹在了臉上。鏡子中的女子,依然是溫婉而嬌柔的,眸子裡蘊含著絲絲霧氣,令人忍不住的沉溺其中。她本就纖瘦,小產後的身子越發的單薄,以前的旗袍穿在身上,竟然都是虛虛的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