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沒有無機肥的那種催生作用,使菜得以自然而然地生長。這就像野生和人工培育的動植物的品質不同是一樣的,普通農家並不一定都知道其中的科學道理,但他們清楚,自留地裡蔬菜的味道比大棚或蔬菜隊專門種的菜味道要好,而這很大程度上跟只施用農家肥有關。當然,買化肥的錢可省下來了。菜的新鮮自不必說,想吃什麼蔬菜,就下地裡現摘,帶著露水和新鮮泥土的菜,一個個很精神地支稜著,可愛又可口。因為是自家一瓢水一筐肥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所以,任何一棵菜的利用都是最充分的,從不輕易扔掉一枝一葉。空心菜的嫩尖可炒著吃,老一些的梗切碎了炒,味道也不差,這個做法在北京如今很火的湖南菜中還能見到。蘿蔔既可生吃又可切成絲炒著吃或做成蘿蔔湯;蘿蔔葉和梗則用鹽醃一下,兩三天後切碎了,用油一回鍋即成醃菜,又酸又脆。收穫得多了,不能都吃新鮮的,就切成片或絲風乾了儲存起來,隨時想吃隨時用,也可洗淨後做成泡菜。我們家鄉的人愛吃辣,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辣椒。春秋的時候,自留地裡長得最多的就數辣椒了。辣椒的做法很多,除了做虎皮辣椒以及和其他菜炒在一起用來調味以外,我們還喜歡把辣椒放在火裡燒,去皮後,用醬、醋、鹽拌一下,或是把紅辣椒切成片用鹽拌勻,放一晚上再食用,味道都很別緻。為供冬春之用,就把辣椒剁碎了做成各種辣椒醬,有黃豆的、豌豆的、91小麥的等等,這樣,一年四季就都能嚐到辣味了。經營自留地當然只能是忙裡偷閒,白天集體出工,給公家忙乎,收工之後才到自留地裡忙,一家人披星戴月在自留地裡澆水施肥是常有的事。耕作方式是原始的,既不用機械,也不用畜力,翻土、耙地、施肥都完全靠人力,農家也都自得其樂。方 自留地裡種什麼不種什麼,由自家決定,收穫完全歸己,農家購買油、鹽、醬、醋的零用錢也大多來自出賣自留地裡的收穫,所以農家經營自留地一般都很精心。收成好的時候,自家吃不了,便送一些給親朋,有時候還可互相交換品種,這也是那個時期親朋之間的一種特有的關懷。那個時候,農家的生活很苦。全年的工分加起來也折算不了幾個錢,一年到頭所需的家常菜要是都靠集體分或花錢買,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記得有一年過春節,我們六口之家也就分得兩塊錢、一斤肉。趕上年成不好,糧食歉收,大米不夠吃,農家還得在米飯中加上自留地裡產的蘿蔔、紅薯以充飢。冬天的地裡,大都滿目枯黃和凋敝,只有在農家的自留地裡還能看到一點蔥綠,彷彿沙漠裡的綠洲,讓人覺出生命的存在——這應該是改革開放之前的農村裡一道別樣的風景。自留地也是命途多舛。在人民公社成立之初,分下來不久的自留地又被當做“生產資料私有制的最後殘餘”中的一部分而收歸集體;退還以後,又成為遭批判的“三自一包”中的一部分,被當做“資本主義的尾巴”給割了。割了退,退了割,反反覆覆好幾次,一直到人民公社壽終正寢之後,這個“尾巴”不僅沒被割掉,反而顯示了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只是富裕起來的農家對它的依賴已不像過去那樣明顯了。故鄉憶舊之三故鄉的“笑問”。 最好的txt下載網
故鄉憶舊(2)
我曾經上過的小學和初中學校,十多年前就已經不存在了。世事的變故,在江漢平原的這個小縣裡,一向表現得很徹底──新的一旦出現,舊的也就完全消失。在我小時候的腦海裡,舊社會是個空洞的概念。1949年以及更早的年代,在那塊土地上,幾乎沒留下任何印記;其後的日子,類似的故事也一直自覺延續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所在的那個沿內荊河蜿蜒的村落,以及周圍的幾個地方,房子大致都是半新不舊的,不論是草屋還是瓦房,也頂多建成了不過一二十年,屋裡的陳設和用具,也都大同小異的簡陋。偶爾殘留的幾間據稱是以前大戶人家留下的木板房,也已破敗不堪,看不出有什麼高檔和奢華,和山西喬家大院的那種景緻,是沒法比的。故鄉的幾個大家族,實際已繁衍了數十代了,也出過不少富戶和大戶,但是,至少是在60年代以後,那種曾經輝煌的痕跡,竟然一點都找不到了。倒是被沖刷後的河灘上,經常能看到成片的碎瓦和瓷片,還有我們稱之為洪湖與內荊河相連之處的老水閘,算是地面建築年代比較久遠的了 2006年3月26日攝昔日的小漁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 2006年3月26日攝“民錢”的古銅錢,明清時期的居多,民國時期的也不少,偶爾還能撿到袁大頭之類的銀圓呢。純磚瓦建築,在當時還比較稀罕,只有公家才建得起。如水產站、供銷社、糧站等等,是計劃經濟時代很紅火熱鬧的地方,後來也都被拆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