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位太太的恩典。我打定主意,削髮為尼去了。”柳夫人忙道:“這個使不得。”葉太夫人道:“我定了主意,隨你什麼人勸不轉,你們勸我,果然是好意,但我只想趁此身未死,尚好懺悔來生,你們不信我給你們瞧。”說著把頭回轉來一看,見腦後梳的一個頭沒有了,大家都吃一驚,原來葉夫人剛在轎子裡悄悄的把剪刀齊根絞了,下轎來,一干人便亂著哭,沒一個人留心看他。這會子眾人見他立志已決,因道:“太太既要拜經,也不必定到外邊去,府裡空房子盡多,請太太愛哪一間兒,便也好供禮齋,倘嫌繁雜,盡請把門反鎖了去,便和外面一樣。”葉太夫人見這樣說,心裡也便合式,便含淚點點首兒說好。一時葉魁也來了。給兩位夫人磕了頭出去。秦珍給他在南書廳下了榻,和秦瓊同房。裡面葉太夫人,便在南正院暫住。軟玉姐妹,仍住留餘春山房。
過了兩日,秦珍替他們看下了墳地,請人擇穴,一連忙了幾日,卻好葉用的棺木也到了,便叫都停厝在大覺寺。擇了六月十一的日子安葬。葉太夫人和軟玉等都親視入穴便在墳莊邊一個洗垢庵裡住下,守廬一月。秦珍和葉魁兩個,天天出去督工,做石器,植樹加土。軟玉、蕊珠便跟著葉太夫人日夜誦經吃齋,替亡人懺悔。寶珠、秦瓊也不時出城來請安祭墓。光陰迅速到了七月十一,墓上各工都早完備。秦珍和葉魁先進城去,打發三乘官輿來請。葉太夫人卻死也不肯回來了。軟玉、蕊珠見葉太夫人不肯回去,也便情願跟著老太太削髮。太夫人發了惱,兩人才不敢下手。秦珍知道,忙趕出城來,勸太夫人回去。太夫人決意不肯,秦珍見他志向已決,無可挽回,便把軟玉、蕊珠兩個叫太夫人騙他們回府裡去。太夫人便只說:“上轎。”叫兩姐妹先上了輿,自己卻不上輿,見一干人出了門,便把庵門反閂上了。軟玉姐妹上了轎,便飛風的抬回秦府來。一下轎,不見了太夫人,知道是謊,便多哭著要回庵去。經柳夫人等一干人扯了進來,又細細的開導他一番,柳夫人說:“太夫人有了年紀,你們做孫女的,不能使他快活,也該使他享幾年清福,頤養幾年。他在咱們府裡,自然住不穩,看咱們一舉一動便多傷心,不如讓他安安靜靜修養著,不算是孝,也算是順,你們有時兒也可看他去,便我們也要常去望他,你們年紀正輕,你老太太有話對我講過了,可不要教我對不起你們老太太。”軟玉聽了,才明白些。回園子裡去,寶珠又恩恩切切的勸了一會。婉香、漱芳也都勸他,陸瑣琴又引用出許多古典來講給他聽。兩人才安心住下。外面秦珍把葉魁送入書館裡,也請陸蓮史教了。此時已是七月中浣。鄉試近了,便督促著秦瓊、寶珠兩人用功。
一日陸蓮史正替寶珠批文章,正批的得意,忽聽見鑼響,忙喊小廝鋤藥去問:“敢是報鑼?”鋤藥傳來。回說:“正是。剛來報石舅老爺點了第三名探花,授職翰林院編修呢。”陸蓮史聽了歡喜,便擱下筆,站起來踱圈子,踱了一會,因向葉魁道:“可要念書,你明兒也這樣,給你先爺爭口氣。”又向秦瓊、寶珠兩人道:“你兩個看文章是今年都好中了,明春去奪個元回來,也給你老爺太太開開心。”寶珠笑笑,秦瓊因站起來告了公出,說往岳家道喜去。陸蓮史點首兒,秦瓊去了。陸蓮史也要回家去轉轉,看可有什麼親戚中了,要道喜去,便放了館。寶珠早一溜煙跑進去了,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
富貴無常隨勢轉,功名有數逐人來。
。。。
 ;。。。 ; ;
第四十五回 得月樓臺良宵聞笛 集詞牌令秋字飛觴
卻說寶珠進來,先到留餘春山房一轉,見軟玉不在,問丫頭們,才知道還是午間和蕊珠跟柳夫人出城,望葉太夫人去了,便到惜紅軒來。婉香也不在屋裡,說往得月樓臺菊儂那裡去了。寶珠見天色將晚,便趁著晚光走下山坡,打一直遊廊上,到得月樓臺來,見臨水卷篷點了琉璃串子燈,映著波光,就像幾條金蛇,在水面上攢動似的,便打後面走廊繞轉去,到水閣上,見面水的六扇文窗一齊開著,捲起一帶湘簾。婉香和菊儂兩個,都穿著白羅衫兒,伏在欄杆上看水裡的月子影兒。寶珠換近來看,婉香見是他,因笑道:“你又逃學出來了?”寶珠嗤的一笑,便依著婉香,靠在欄杆上,看那月影子,像是一個玉鉤兒在水裡浸著。恰襯出碧藍的天,晃明的星,幾點紅燈影兒,那水便是鏡子一般,沒一點兒波瀾。菊儂手裡拿著柄紈扇兒,在身邊搖著。寶珠要來看,卻一個字也沒得,因道:“倒也清脫得很,省得把那些墨漬灑著,汙了眼睛。”菊儂道:“我正要請你畫呢。什麼便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