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啊。”
話到最後,聲音有些發沉,目光裡添了幾許柔軟。
葉連翹素來曉得她是大方人,也猜到今天來討要酬勞,十有**是不成問題的,然而此刻,聽見她帶著暖意的嗓音,鼻子仍舊不可控地有點做酸。
無論是蘇四公子還是眼前的薛夫人,能遇上他們,都實實在在是她的好運氣。
“儘夠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嗡嗡地低語道。
“夠用就好。”
薛夫人將使女取來的五貫錢塞進她手裡:“我不留你了,趁著天色還早,你趕緊去松年堂把藥配齊。明日我去了你家,咱們再細細說。”
葉連翹答應一聲,站起身衝她行了個禮,又鄭重地道謝,依舊由那使女引著,出了薛宅大門。
……
薛夫人給的那五貫錢,墜在腰間錢袋子裡委實有些沉重,瞧著又鼓鼓囊囊極顯眼,葉連翹每走幾步便要不放心地停下來調整一回,擔心會被人盯上,這一路便走得很有點彆彆扭扭。
卻不料,偏偏怕什麼就來什麼。
從木棉衚衕出來,剛剛轉進一條狹長巷弄,她便聽見身後隱隱地有腳步聲。
這巷子不是商業街,往來的行人很少,卻是通往松年堂的必經之路。方才她過來時,就覺得這裡簡直靜得嚇人,這會子……
不管那腳步聲的主人是不是存著歹意,反正她這五貫錢,絕對不能落入別人手裡!
出了這巷弄就是大街上,就算身後那傢伙真的起了壞心,總也該有兩分忌憚吧?
她咬了咬牙,拔腳就往前衝。
身後那腳步聲立時也跟著急促起來,聽上去有些沉重,像是個身材壯碩的男人,緊追不休。
葉連翹將那幾包藥材往腋下一夾,緊緊攥著錢袋子沒了命地跑,可終究是姑娘家,力氣有限,耳朵裡只聽得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同時還有個男人粗噶的嗓門:“嘿!”
她冷汗都下來了,正滿腦子思索該怎麼辦,斜刺裡冷不防伸出一條胳膊,將她拽進了旁邊一扇窄門中。
她登時一個趔趄,站也站不穩,咣啷一聲,酒罈子跌在地上摔個粉碎。一片亂糟糟之間,好似有人扶了她一把,雙腳這才踏踏實實落到地面。
抬起頭,正對上一雙泛著冷光的眸子。
第三十話 舊識
什麼情況,難不成身後那男人還有同夥?
懷裡的五貫錢還沒捂熱乎呢,要不要這麼倒黴啊!
葉連翹甫一穩住身形,便忙不迭地後退,手裡兀自死死攥著錢袋子不撒手,將面前的人迅速打量一遍,登時鬆了口氣。
身形高瘦的年輕人,面上稜角深刻得好似是斧子劈出來的,眉頭微擰,黑魆魆的眸子裡閃著兩粒微光,冷冷看著她。
她稍稍垂下眼,便瞥見了他腰間的鐵尺和牌子。
不久之前,在彰義橋附近,她曾親眼目睹面前的這個人,用鐵尺將犯事的小賊打得吐了血——衙門裡的捕快或許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但夥同歹人當街明搶這種事,他們應當還幹不出來。
方才緊追在身後那沉重的腳步聲剎然停下,似乎是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終究是迅速鑽出巷子,離開了。
葉連翹放下心,下意識要張口道謝,抬起頭,卻見那人目光正正落在她額頭。
方才被拽進這道窄門裡時,大抵是因為太過慌亂,弄掉了手裡的酒不說,她裹在頭上那塊帕子也給扯散了,自然再遮不住那塊疤。
她心裡登時就惱怒起來,臉色一寒:“看夠了嗎?”
旁邊悉悉索索起了一陣笑聲,她循著聲轉過頭去,才發現自己原來身處一間小小的民居院落,除了她自己和跟前這個男人之外,還有三五個人圍坐桌邊。
桌上擺著兩壇酒,還有幾捧剝得亂糟糟的炒蠶豆。
“衛都頭,我說什麼來著?”
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壯漢哂笑一聲,噗地把蠶豆丟進嘴裡:“幹咱們這一行,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成天累死累活,一不留神就要丟命,到頭來,卻落個裡外不是人,你說有趣兒不?衙門裡咱半句話也說不上,出來行走,老百姓又個個兒把我們當成凶神惡煞的夜叉——依我說,你何必充好心救她?由得她被搶上兩回,自然就學乖了。”
那衛都頭沒搭理他,視線仍然落在葉連翹臉上,拿下巴點點她腰間的錢袋:“財不可露白。”
“我知道。”
葉連翹隱約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氣,暗暗皺眉: